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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铧帝眉间微顿,忽然回首望了望阮青令。却见人中,阮青令垂着眸,唇畔抿出几分嘲讽的弧度。嘲讽?既是如此,只怕他却是不信道远大师所说了。宣铧帝回过神,语气中却仍有几分犹豫:“大师有所不知,这门亲事,乃朕心中夙愿……”“父皇。”临徽忽然行了一礼,垂眸缓缓道:“儿臣从前游历时,曾听一渡船的樵夫说过。人世因果轮回,种种皆有定数,若能得佛家指点,理应及时止损,不然只怕业障难消,日后福少祸多,得不偿失。”闻言,宣铧帝神色微凝,虽并不言语,心中却有几分动摇了。偏偏谢淮还悠悠笑道:“看来,这不是结亲,是结仇了。”“……胡闹。”宣铧帝回首瞥了他一眼,无奈道:“青令乃国之重臣,阿薇乃朕之爱女,朕怎么会让他二人徒增冤孽?想来是天意难违,这门亲事……便暂且作罢吧。”他又问阮青令与临薇:“你二人可有不愿?”临薇心中笑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只故作淡定道:“全听父皇做主。”阮青令垂了垂眸,亦语气难辨道:“皇令不可违,微臣并无不愿。”宣铧帝却以为他心怀芥蒂,不禁愧疚了几分,拂袖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且各自回去罢。”“是。”诸皇亲国戚与朝臣们见了一场戏,纷纷恭敬地退出了崇华寺,上了各自的长檐马车里,才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世上竟有三难之说,也不知我过了几难,还剩几难,真是愁人啊。”“对了对了,说来,上回我吃鱼时卡了喉咙,算不算一难?”“呸,屁大点事,想得美呢。”而昭贵妃的华驾中,隐约听得她语气暗恼,怨怼道:“什么三难,苦海一生,全都是难,偏偏毁了这一桩姻缘。”“……”长檐马车各自回府。漆了云纹的皇子府马车却并未回到府中。而是悠悠转行,前去了安国侯府。临徽坐于车中,打算去安国侯府将此事告知阮青瑜,让她安心。入了安国侯府,在暖阁中说了此事,阮青瑜却略有担忧道:“若道远大师所说是真,那便无妨,若他是被人所迫,日后东窗事发……”话及此处,便忧心忡忡地望着临徽。临徽笑了笑,摇头道:“你放心,我并未逼迫道远大师……”“逼迫”道远大师的,恐怕是谢淮。阮青瑜闻言便不再多说,朝临徽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殿下相助之恩,青瑜定当谨记于心,没齿难忘。”“不必多礼。”临徽轻笑着朝她还了一礼,想起府中还有事宜,便与她作别,回皇子府去了。然沿着安国侯府的长廊往回走,途径一处碧湖青泊旁时,却瞧见廊板侧青草萋萋,白鹤卧水,而谢淮与若若立在其中,正说着些什么。临徽一顿,悄悄藏在树下,侧耳探听。隐约见得若若笑意吟吟,捧了一把春花撒到谢淮身上,叹道:“我就知道表哥一定可以……表哥就是我的大英雄!我的救世主!”谢淮冷哼一声,嫌弃地拂开落在袖上的碎花,言语中却几分纵容:“谄媚。”若若仰首笑得眉眼弯弯,却不再多言,只一把搂住谢淮的脖颈,扑到他的怀中,粘到他的身上。谢淮抬袖拢住她,俯了俯身,在她看不见时,眸中浮起几分纵容而无奈的笑意。湖泊旁的萋草芳芳,白鹤闻声而动,纷纷抬翅掠起,羽翼在裙裾与锦带间飞扬,拂过一湖波澜。“……”临徽的心,却仿佛在缓缓下沉,沉入了幽暗的湖底一般。原来,谢淮设计阻隔赐婚一事,的的确确是为了安国侯府的阮青若。而她明明知晓阮青令的身世,却没同阮青瑜那般,去求同为皇子、更易处事的他,而是去求了……谢淮。临徽眸色漆黑,袖中掌心紧握。明明他也在从中周旋,可为何她眼里却只有谢淮呢?从小到大,她只瞧得见谢淮。不……就连院中夫子,阁中同窗,甚至是宣铧帝与镇北王等,都对谢淮另眼相待。因为谢淮像一把剑,锋芒毕露,教人无法忽视他。可温良内敛,默默无声,又有什么错?临徽狠狠掐了一把掌心,才回过几分神。他神色难辨地拂袖转身,提步欲离开此地,却在长廊处,瞧见了一身玄衣的阮青令。阮青令亦立在廊下,远远瞧着湖畔旁那二人,容色惆怅而嘲讽。“……”临徽步履一顿,眉间微恍。不……孤苦之人无错,只是沉溺在苦海中,应该再狠狠挣扎一把才对。临徽眉间沉敛,已有定夺,提步回了皇子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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