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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山中精怪虽极少露面,但最喜捉弄凡人,如此看来果真不假。唉,他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古籍还没看完呢。孟广陵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其他声响,抬起头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窗户半掩着,皎月无暇,好像刚才的五名女子只是一场幻梦。风中还藏着一丝微弱的香火味道,他擦了把虚汗,心中自嘲道,想来孔圣人也有过他这般奇遇,要不然怎么会说敬鬼神而远之。*月色照长街,如积着一潭清水,透彻空明。贺洗尘五人已经变回原本的模样,他们踩着人家细窄的屋脊无声无息穿过漫长的黑夜,不走寻常路,颇有种游侠江湖的快意爽朗。今晚的事情便就此打住,你们不许再私自去试探!柳宁还记得走这一趟的目的,当即出声警告。知道了知道。抱衡君不在意地挥挥手,轻佻地撞了一下贺洗尘,看他那样子肯定是个坐怀不乱的卫道夫,嘿,跟咱二哥一样。贺洗尘一个「给我好好说话」的眼神过去,抱衡君更加无所顾忌地揽上他的肩膀,嘻嘻哈哈地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老贺,待我寻个时机,便帮你报宁哥方才下黑手之仇!他眨了眨那双眼尾上翘的眼睛,贺洗尘挑眉:你说真的?刚才那一摔确实把他的老脸都丢光了。白术和白蔹子重重地咳了几下提醒那两个说悄悄话说得太大声的哥们,走在最前头的柳宁已经扯起来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抱衡君寒毛一竖,瞬间躲得远远的。贺洗尘鄙视地觑了眼对方,他总算明白了,狐狸永远是最靠不住的盟友,只能双手抄在袖筒里,无奈叫道:宁哥儿柳宁淡然掀了下眼皮:我记得上次被你诓出去看戏的时候,你骗了我足足一百两银子。脚下一点,便从这边的屋脊越到下一个屋脊,青色大袖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潇洒飘逸。贺洗尘瞬间心虚地闭上嘴巴,回过头瞪了一眼三个捂着嘴偷笑的小没良心。*北斗高悬,星罗棋布,夜空与星尘织成的长河低沉沉的,仿佛要掉下来一般,砸向地面。百年之后的湖山古刹香火鼎盛,如今却只有几个老和尚。夜风凉爽,禅房里的油灯还亮着,眼神不太好的方丈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经。几人飞檐走壁最后出了城门,坐在湖山古刹后的断墙上,听风吹过竹林,竹影弄月,沙沙地响。宁哥每天听他们念鬼话不觉得头疼吗?记吃不记打的抱衡君揉着耳朵问。贺洗尘善解人意(狗腿)地代柳宁说道:噫,这里可比秦楼楚馆清静多了。老贺,你不懂什么叫人间极乐啊!抱衡君甚为惋惜地摇头叹气,你要是和我上那里走一遭,保准你永远不想离开。白术笑出声来:三哥别又哭丧着脸到我这里抓药就行了。白小四!你!抱衡君炸起一身狐狸毛,无论什么物种,「不行」永远是男人的大忌,我什么时候去你那抓过药 ?贺洗尘揽过他的脖子,说道:没事没事,药钱不够哥哥帮你出。你这个满身债的人别说空话。柳宁轻哼,不过我尚有银两几何,抱衡的药钱我还是能帮衬一下。他生性冰冷,现在跟着贺洗尘插科打诨,倒也显出几分人情味来。宁哥你也!这个世界没救了!抱衡君似模似样地哭天抢地。别瞎嚷嚷。贺洗尘踢了他一脚。一旁的白蔹子用尾指将飞扬的青丝勾回耳后,腼腆地笑了笑,总算让这几个开黄腔的老妖怪拾掇回一点羞耻之心。湖山古刹与五仙小筑隔了几座山头,不算远,是柳宁的老巢,除了寺庙里几个老和尚,平时人烟罕见,便是妖怪,依柳宁霸道的性子,也没几个敢在这里安家。宁哥儿,你的三千美酒呢?我要「泸州老窖」「陈年花雕」「女儿红」「佛不度」!后山的竹林下埋了几十坛好酒,有时候好友相聚,柳宁便拿出来共饮,但瞧贺洗尘这开口的架势是要把他的酒窖搬空啊。滚犊子!没有!柳宁拧眉甩袖,话虽如此,还是凭空变出五坛梅子酒。梅子酒酸甜柔和,正好衬这个无聊的良夜。至于佛不度,那可是柳宁的命根子,拿出来闻一下都不肯。抱衡君尝了一口登时就啧了一下,嫌味道淡薄。柳宁一个眼刀过去,他瞬间老老实实地又闷了一大口。贺洗尘倒是挺喜欢果酒,屈着一条腿靠在抱衡君身上,不时和白术、白蔹子讨论药理。忽然眼珠子一转,打趣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呀?咳咳!!白术被梅子酒呛个不轻,白皙的脸上浮出一层薄红,二哥你在说什么?装什么傻?贺洗尘眯起眼睛笑道,跟你二哥还来这套?这么刺激的吗?状况外的抱衡君愣愣地又灌了一大口酒。这个傻子完全没发现白术和白蔹子之间的猫腻,只当他俩兄妹情深才同住在五仙小筑。咱们妖怪虽然不兴凡人的嫁娶之礼,但既然几位兄弟都在,那择个良辰吉日弄一桌婚宴也成。柳宁沉声说道。白术的耳朵已经红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喝了口酒:我和阿蔹确有此意。白蔹子面带羞怯,低头抱着酒坛子,纤长柔韧的脖颈线条美好如春山,温温柔柔说道:全听哥哥们的。两人的手指碰触,最后悄悄勾在一起。几个哥哥相视一笑,贺洗尘随即说道:那我这两天可得多赚点钱才能给你们买贺礼。抱衡君神色变化万千,最后痛下决心大义凛然道:那我也不上青楼了,攒点钱!哼!穷鬼!有钱人柳宁抖了下衣摆,桀骜地勾起嘴角。***热闹的集市上人海川流不息,各式各样的摊贩吆喝着,招呼着,贺洗尘置身其中,老神在在地轻摇扇子,一边卖字。他找柳宁借了一千两银子置办贺礼,现在正在努力赚钱还债。长得好看的人总能在某些小事上占到些许便宜,许多人都愿意到他摊前看一看。卢照悯照常指着挂在架子上的一卷《三峡》问道:十七文钱卖不卖?三十文。贺洗尘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摆了三天摊,这书生从十五文钱开始喊价,贺洗尘不卖,便每天都来,每次只加上一文钱,贺洗尘都忍不住夸他一句好耐性。卢照悯囊中羞涩,渴望地看了眼字幅,说道:太贵了。贺洗尘把扇子放到桌子上,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给他听:笔、墨、纸,这些加起来都不止十文钱,在下只赚些润笔费养家糊口。老兄你砍得这么狠,我要这样子做生意,肯定赔得血本无归。卢照悯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家里穷,抠习惯了,就是遇见喜欢的东西,也忍不住精打细算。要不这样,您说个数,便宜一点,我往后还来您这买。他好声好气地商量道,我是真的喜欢您的字。卢照悯读书天赋不高,明年的童试再不过,只能弃文从商。读书太烧钱,家中尚有老母和贤妻,怎么也不能让她们饿肚子。但这幅《三峡》写得实在妙极,即使他早已心灰意冷,也不禁见之心喜。贺洗尘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衣服旧而整洁干净,人虽一脸精明相但掩不住眉宇间的正派。行,好酒赠知己,我这没好酒,但几个字还是写得出来的。贺洗尘不是贪财之人,有时兴起了一掷千金也不是没做过,便伸出两根手指头,赔本买卖,二十文。卢照悯松了口气,这个价钱刚好踩在他的底线。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数出二十个铜板放在贺洗尘手上:您数数。贺洗尘直接将钱揣进兜里,将字幅卷起来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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