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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的眼神里带了明显的了然。

顶了永琰身子的弘历也不能再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圈禁阿哥所,看在他在“先帝”葬礼上“动容哀戚、声声泣血”的份上,胤禛将他放了出来,并将他玉牒上的母亲庆太嫔,晋了庆太妃。

——庆太妃想起永琰就恨得吐血,自然是不愿意再养他的。弘历本身也不愿意养在其他女人那里,那都是他的大小老婆啊!

——其实小弘历也很委屈,不说还是一个人住阿哥所多寂寞,穿了这么个全身都是针眼的身子,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时不时疼醒,而且八叔还公然欺负自己,春暖花开地然人在自己袖子口抹姜汁,还说什么“你不哭得苦大仇深点,你皇阿玛怎么找理由把你给放出来”?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永琰那倒霉孩子?小弘历觉得自己非常悲催,但是他不知道,他最悲催的“拷问”就被安排在在今晚。

今晚的毓庆宫气氛有点不对,不仅皇玛法、四叔爷爷沉着脸坐在主座上,重生的叔叔伯伯们都到齐了,做成一圈齐齐用或冷冽或怜悯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怜的小弘历身子一抖,觉得自己会非常悲催。

从皇玛法到十四叔,战战兢兢地一个个请安过去,再抬头,蓦然发现他家皇阿玛的脸已经全黑了,不由再次抖了三抖。

自家儿子当然是要自己教训的,反正也给兄弟们看了这么多年的笑话了,胤禛干脆破罐子破摔:“弘历,你这三十几年的皇帝……做的如何,你自己说说吧?”

小弘历蜷着身子跪在地上,冷汗涔涔,不知道该从哪里说,他自称古来文德第一帝王,但是这圣人教化不说学得如何,就他那手破诗就足够把叔叔伯伯们笑死,他也确有武功,但是也是接着皇玛法皇阿玛的风,还有推翻了许多皇阿玛明令的制度,譬如开放海禁、譬如八旗削丁……呜呜呜,弘历越回忆越想哭,看着被八叔抱在怀里一脸看戏模样的三哥更想哭!

见自家儿子不说话,胤禛皱了皱眉,声音很淡:“弘历,你不说,那朕就问了。朕留给你的六千万两银子,你是怎么花掉的?”

呜呜呜,修园子办万寿赏赐宫妃花掉的……

“抄家得的银子朕是冲了军粮修了河堤,剩下的大部分收归国库,怎么你抄的银子都进了内务府?”

呜呜呜,因为做皇帝不好直接从户部掏钱……

“当皇帝要考虑大局,你为什么总是一时兴起?你知不知道朝堂怎么评价你的——抽抽龙!”

呜呜呜,儿臣也那是没想那么多……

“再说说你这偏听偏信,那个令妃有什么魅力,她跟你吹吹枕头风,你就认为永琪是你最出色的儿子?”

呜呜呜,永琪是儿臣上辈子最大的污点!

“还有你这后宫,虽然后宫倾轧是正常的,但是永琏夭折永琮天花,你那么多儿子女儿都去鬼门关走了一圈,你这个皇阿玛是怎么当的?”

呜呜呜,儿臣不知道那些女人那么可怕……

“后宫里三千佳丽还不够,你……你说这福康安的事,玉荷的事,筠妃的事,多贵人的事……朕想了多少法子才给你遮掩过去,要不然你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呜呜呜,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偷吃的……

“还有这下江南,皇阿玛下江南的时候轻车简行,你下江南,是效仿隋炀帝看琼花去的是不是?”

呜呜呜,儿臣以为户部有钱……

“最后,你这个偏听偏信、挥霍无度、时时脑抽的皇帝,是怎么好意思自称十全武功的?”

弘历已经趴在地上颤抖了,小屁股撅得高高的看起来异常可怜:“皇玛法,皇阿玛,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胤禛转回椅子上坐下,胤礽等他问完了,才摸着鞭子走到他跟前,扶着腰笑得欢快:“小弘历啊,这么多年,其实你这个皇帝做的还不算太差,当然,对二伯更不错。”当然,除了把爷指给那个冤家以外。

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弘历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他直接躲下去,或是给他个狗洞他也钻了,这是二伯啊,最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二伯啊,这是被他一不小心指给大伯的二伯啊,最最关键他是弘皙大堂兄的偏心眼不讲理的阿玛啊!

果然,太子爷发难了:“但是弘皙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释?弘皙可是雍正初年才跟爷分家的,整个雍正朝除了礼仪面子,没有任何实际的差事,你凭什么说弘皙扒着两个亲王,意图谋反?”

弘历趴在地上,满是针眼的小手捂着惨白的小脸,他能说他是嫉妒吗?嫉妒皇玛法更疼爱弘皙,嫉妒皇阿玛对弘皙那么好……

“啪!”一鞭子准准地打在弘历的脚边,吓得弘历一下子跳起来扒住胤祥的脚:“十三叔救命啊!”十三叔最疼自己,皇阿玛要罚自己的时候总是十三叔求情,小弘历不顾自己快六十岁的人的芯子,扬起永琰那瘦瘦的小脸蛋对着胤祥卖萌。

☆、换乾坤之悲催父子(三)

胤祥确实有点心软了,这个侄子是他疼到大的,而胤禛因为属意大统,对他反而比较严格。

胤礽瞥了一边带着担忧的胤祥一眼,笑得更灿烂,“弘皙就算了,毕竟你们也不熟。但是弘晓……弘历啊,过河拆桥确实是一种政治手段,但是你也别做得太明显啊!”

“呜呜呜,十三叔,对不起……”弘历抽抽噎噎直接扑到胤祥脚下,本来还指望十三叔救救他,现在二伯提了弘晓,呜呜呜,没命了,没命了……

果然,胤禛的脸更黑了,胤祥于他是特殊的,他给了胤祥他能给的一切,也还不完这个弟弟为自己的呕心沥血,结果自家儿子登基就一而再再而三找弘晓的麻烦!

胤祥的脸也沉了下来,叹了口气,却还是摸了摸弘历的头:“罢了……都过去了。”

老十三这性子也太不给力了,胤礽皱皱眉,无语地对着兄弟们一撇嘴:“爷的帐算完了,你们上吧。”

还是一个个地来啊?小弘历顿时颤抖得像得了羊癫疯,其实要是康熙肯发话放过他,他承认自己得了羊癫疯也没什么。这是他的叔叔伯伯啊,经历过九龙夺嫡的叔叔伯伯啊,根本不是自己这个直接拿诏书上位连个对手都没有的能比的啊!

康熙以睥睨天下的气势远目毓庆宫的层层房门,心想确实门太多了,当初是想着修给胤礽捉迷藏玩还是怎么的,搞了这么多门。老爷子还在纠结是不是要拉下面子让胤禛把这门拆掉几个,因为他老人家好像方向感不大好……

总之,老爷子不发话,兄弟们就一个个上了,胤褆倒是自己对小弘历没啥仇怨,不过想着在家磨牙的傅恒,嘿嘿决定替阿玛讨回这笔债,用标准的流氓笑容对着瑟瑟发抖的小孩:“弘历啊,大伯跟你不熟,所以大伯想问问你啊,你是怎么想到将关乎国祚的另一份传位诏书交给连实职都没有的阿玛的?”

胤禛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胤禩抱着弘时笑得灿烂极了。

胤褆摇头继续,实在不想承认这货是他侄子啊:“要说你这是一时兴起就算了,关键好像满朝文武对你这一时兴起都淡定的很啊,爷还以为领军机的阿桂将军至少会来找阿玛单挑呢,结果人家该干嘛干嘛吃嘛嘛香,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你的‘抽’被满朝文武这么心照不宣地接受了的?”

胤禛冷哼一声,皇阿玛托付诏书的张廷玉是太子太保,翰林院掌院学士;他托付诏书的还是张廷玉,加个鄂尔泰就不用说了;弘历居然把诏书给了位置尴尬的参谋部部长傅恒,居然满朝文武还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幸亏他一早活过来了,要不然,他能直接从泰陵里爬出来!

弘历哆哆嗦嗦扒着胤祥的裤腿,在胤褆“和善”的笑容中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实话:“大伯,侄儿是万寿节的时候就把诏书给傅恒了,忘记拿回来了而已……”

——其实可怜的傅恒也是在皇帝得知忽然脑抽抱孩子结果把自己抽死的噩耗之后,才想起来诏书还在皇帝给了他钥匙的密室里收着呢……

我擦!幸亏你没有抽到忘记拿回来再补一份给领军机大臣阿桂,要不然他们就等着看两个老将在“先帝”灵前打起来吧,不对不对,应该是两个老将一起对着乾隆鞭尸!

胤禛看着小娃娃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屁股,抬了一半的脚还是落了下去,夺过胤礽的鞭子对着弘历的脚边又是狠狠一抽:“朕留给你的秘密建储制不是给你玩的!”要是皇阿玛驾崩那时候那情况,保不定在傅恒拿盒子出来的时候,就有阿哥冲上去理论了!

弘历又吓得一跳,缩得更紧了,但是现在胤祥也不保他了,直接黑着脸把小东西丢到胤祺面前——胤祉给他使眼色,自己要留到最后。

胤祺更是跟弘历一点交集没有,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帐要算,从袖中掏出一副东西,慢慢展开,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西洋宗教画,圣母慈和圣子活泼,整个画面线条流畅相得益彰,唯一的明晃晃的恶心人的败笔就是圣母衣襟上那枚红通通的印章!

胤祺勾住小弘历的小手,咬牙切齿地“称赞”着:“这是老师郎世宁的得意之作——我说你这贱手盖了水墨画还不够,油画你也不放过?”

弘历看着那幅早就忘到脑后的东西冷汗涔涔,数字们看着那被一摊老鼠屎毁了的美丽油画黑线直冒嘴角直抽——小弘历啊,你真不简单,某种程度上你也不比永琪差,连个宅着的西洋画师都能得罪!

胤祺狠狠掐了一下小孩的小手,就把人踢给了胤祐,胤祉笑得更灿烂——油画都毁,国画就不知道糟蹋多少了,爷会一一讨回来的。

胤祐是和善的,完全是“就事论事”:“小弘历啊,十二和二十三不方便过来,所以让爷代劳,你自己说说,你这么些年给礼部和宗人府找了多少麻烦?”

弘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旁边的胤禟拉了过去,送到胤禩面前邀功似的讨巧:“八哥,你觉得,这弘历,真的比弘时好吗?”不怀好意地瞥了眼面瘫脸的胤禛,爷就是给你找不痛快,要弘时痛快,你就不能痛快!

胤禩点了点怀里小孩子的鼻子:“弘时,你觉得呢?”

小弘时费力地从小棉袄里梗出脑袋,看了看跪在面前一脸狗狗相的弘历,半晌,咬牙切齿却非常高傲地反手抱住胤禩:“爷不跟他比,掉份儿!”

三哥你太伤人了!小弘历心里泪奔。

胤禩却给了胤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胤禛更想让他这个破儿子一夜之间长大六七岁,他好按在凳子上狠狠抽一顿……

胤禩哄“孩子”,非常得意:“嗯,说得好,咱们不跟他比。”

弘时继续高傲地睥睨他——早知道是个连传位诏书都能搞出岔子的抽货,爷才不能他争呢,你见过跟猪比美的吗?可是,偏偏认为猪比较美的皇阿玛……弘时纠结的小脸皱成了包子皮,皇阿玛是看上阿玛了吧,到底能不能说皇阿玛眼光不对头呢?

——其实吧,你的皇阿玛和阿玛这眼神儿都有点儿抽,尤其在择偶方面。弘历嘛,遗传了之后给全方位无死角地发扬光大了……

胤禟已经诡笑着把小弘历拉到自己跟前来:“弘历啊,爷当初被圈禁的原因你也知道吧,就是因为贪的多了些。但是爷没想到,你这个世宗皇帝的儿子对贪官一点儿都没有你老子的心狠手毒啊……”

提到这个,弘历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扑过去抱住胤禛的大腿:“皇阿玛,那个和珅贪了八亿两啊,这个人千万不能用啊!”本来想说直接杀了的,但是看永琰的记忆,自己跟和珅似乎相处得非常不错,乾隆不知怎么的,忽然很不想杀这个人。

胤禛却愣住了,下一反应是直接把儿子提起来,沉着脸逼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未来的事的?”

被拎着的弘历害怕极了,这件事他一开始是想无论如何要瞒住皇阿玛的,怎么脑子一抽又带出来了呢,而且为什么皇阿玛偏偏也好像知道了呢,赶紧坦白从宽:“这是永琰的记忆……不过好多地方不对,皇后生的是小十二……”

数字们却明白了,永琰,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永琰,或者说,他有了“正史”上嘉庆皇帝的记忆。难怪,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

“这件事以后再说,和珅此人朕要重用,你不必管。不过弘历,除了我们,你不可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胤禛冷语威胁,“你现在年纪小,但是朕也不是不能打你。”

唔唔,皇阿玛……弘历捂着自己的小屁股泪眼汪汪地保证,看得他皇阿玛心烦不已,直接丢给早就摩拳擦掌的胤俄,最直接的胤俄把小孩子按在腿上对着那屁股就抽了几巴掌:“叫你个混小子抽,修个河堤,方案都定了还有三天开工,你竟然叫我们换地方,有你这么当皇帝的吗?”

十叔手劲真大!小弘历摸着肿起来的屁股心道晚上肯定要上药了,但是还没缓过疼来,天旋地转间就被扔到了另一个人面前,弘历真是哭的胆量都没有了,使劲往他身边的胤祥脚下缩缩缩:“十四叔,十四叔,侄儿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是啊,你是对爷不错,把爷放了出来好好养着。”胤祯笑得很像令嫔,温和婉转,却阴狠毒辣,“你最不错的地方就在于死的是时候,爷能等三年再‘嫁’——但是,你个臭小子是怎么打仗的?明明知道回疆那几个和卓贼心不死还学诸葛亮七擒七纵攻心为上?你有丞相那运筹帷幄的本事吗?明明一次可以拿下的战争,硬是多拖了十年,你知不知道爷听说那几个和卓又反了,气得多想吐血多想冲到乾清宫里请战?”

“呜呜呜,十四叔……”果然是大将军王,这么多年威风不减……而且胤祯这话一出,胤祥、胤褆两个看他的眼神也阴惨惨了许多。

“十全武功,你也配称十全武功!”胤祯直接把他丢给胤祉,也没忘看康熙的眼色,“皇阿玛,您决定吧。”

老爷子终于开口,似乎气得多了习惯了也能悠然自得了:“弘历……这皇帝做的不算差,但是抽起来也太没谱了。不过才七岁也不好打。好好教教吧,书也得重读。不过上书房就免了,老三,教给你了。”

胤祉笑得和善:“儿臣遵旨。”

交给三伯啊!弘历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希望,自己跟三伯其实也没什么交集,应该不会太惨吧——怎么可能?

对着一堆蝌蚪文的小弘历嗷呜嗷呜捶胸顿足撕心裂肺地哭,皇阿玛怎么能这样对他,逼他学洋文就算了,还得把洋人的书翻成满文汉文,这么多书,眼睛花,手抽筋……他倒宁愿皇阿玛打他一顿板子!

还有,每个苦力都有工钱的,但是这未来的翻译局可是个绝对的清水衙门,大家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喵自己yy的,但是有几件事是真的:

乾隆朝抄家的银子确实进了内务府,《铁齿铜牙纪晓岚》里面也提过内务府来点贪官的银子,所以说嘉庆抄和珅的家,银子也是进了内务府,户部是国家机构,内务府是皇帝的小金库……

那随便盖章的事大家都知道,只是那天看探索频道的时候,喵居然看见了介绍故宫的西洋画的,上面还有一个乾隆盖得很不是地方的红通通的章,尼玛!!!!

他那南巡花的银子就不说了。

还有十四说的那和卓叛乱的事,本是蒙古新疆边界那边的,作者蝴蝶了所以含香来晚了,但是确实是这臭小子一时攻心为上导致战时拉长。

☆、换乾坤之复本位进行时(一)

新帝登基,朝事上变动不大,也就几个人换了个位置,做了一点“小”变动,改了一些“小”事情:

景郡王胤祁,晋景亲王,因其有事关国际的“特殊功勋”,封铁帽子王;

令宗人府修玉牒,为和硕荣亲王加名瑞希,并改封和硕诰亲王,这个字是婵儿自己选的;

在八部之外,再设外交部,训练外交人员,中央银行尚书和珅兼任外交部尚书,宫廷画院画师班杰明调任外交部顾问。

都察院左都副御史纪晓岚,迁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杰擢拔刑部侍郎;

擢拔章佳庆桂为工部尚书;

暂停《四库全书》的编修,着工部礼部重点研究几本西洋工业书籍和《天工开物》;

十一阿哥永瑆封成贝勒,与慎郡王永瑢、洛郡王永瑜一同主持在摊丁入地基础上的财产税的变革;

令工部下设科学院,工部侍郎海兰察主管;

令礼部下设翻译局,并聘请多为中外翻译人员,负责翻译一些西洋书籍,为今后跟外洋贸易做准备;

聘请外国教官训练新兵,同时改革上书房授课内容,加入理工外文课程;

最后,未满十六岁的慧郡王永瑶被赐住咸福宫,并被扔进兵部历练。

景瑞皇帝的新朝廷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乾隆朝的基础确实不错,景瑞皇帝只要好好守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夜晚的毓庆宫,景瑞皇帝,也是雍正皇帝正对着一枚小小的铜钱出神。

新任皇后笑盈盈地走过来,倚在他身边的靠垫上,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铜六铅四,铜四铅六?”这可是上辈子这家伙一登基,自己就跟他争破头的问题。

胤禛把他抱过来,声音很低:“就算是铜三铅七,也不是根本的解决之法。”

胤禩抽嘴角,伸手扯了扯这越来越无耻的家伙的脸皮:“铜三铅七?那这钱上的字还能看吗?铜钱可是皇帝的脸面,你这皇帝还要不要脸了?”

胤禛继续叹气:“可是这铜贵银贱,到这时候比雍正朝更严重了。民间的价格可是铜银兑换比例1:600,咱们朝廷的官价还是定的1:2000,可是税收收的是银子。商税还好些,商人有银子,老百姓可只有铜钱。他们按官价拿铜钱换银子交地税,可这铜钱到了官儿手里,他们拿到地下钱庄按1:600的价格换银子,只需要把三分之一交给朝廷,他们跟钱庄可以没下三分之二。”

“那你打算怎么办,是照着民价改官价,还是造出一批铜三铅七的看都不能看的铜钱?”胤禩承认,自己在故意揶揄他。

胤禛没好气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你当初会拿这个找我的麻烦?我要是造了铜三铅七的铸钱,价值是降低了,可是字迹磨损太快,根本用不了多久;而民价起伏不定,官价要是按着它改,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而且你说,有几个人能同意我换官价的?”

“是啊,这可是不少官儿和商贩搏命而来的横财,而且,四哥……”胤禩故意停了一下卖关子,言笑晏晏,“你猜,这钱还跟什么有关系?”

胤禛并不了解人心,但是对他家八弟这些年在干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不会是,还跟那些民间组织……”

“那你以为,他们招兵买马的银钱,是哪里来的?铜可为戈,他们的武器,不少也出自朝廷的铜钱呢!敢搞地下黑钱庄的,除了有朝堂里的大人物做后盾,就是刀尖舔血的那些个了。”胤禩得意地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看来这皇位,真得自己跟他一起坐,不是吗?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久久不说话。

胤禩可不喜欢这种坐大腿的方式,趁着他发呆,赶紧从他怀里挣出来,似笑非笑:“皇阿玛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了,他说他老人家不擅此道,四叔则说出家人不沾铜臭。二哥快生了,大哥最近也没空。所以,把银本位变成现在洋人普遍实行的金银复本位,还是咱们自己动手吧。”

胤禛确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胤禩的信息又让他产生了新的犹豫,手指在桌上敲了又敲,才似叹非叹:“皇额娘提过,倭国那时候金银的兑换比率是世界市场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导致世界商人都到倭国去兑换黄金,倭国的黄金大量外流,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

“国企跟十三行的合作也越来越多了,咱们终于可以真正地‘对外开放’了,可是这铜贵银贱的问题要是不解决,我们就是送上门给人宰的羔羊。”胤禩挑起一抹饱含深意地笑,一手扶上他的肩做“勾引”状,“四哥,咱们比一比吧?”

“比什么?”胤禛忽然觉得他的笑容非常灿烂。

胤禩确实很得意,非常得意:“你跟和珅按你们的想法来,走‘旱道’;爷带着那个韦小宝去找小九,解决那帮开地下钱庄还喊着反清复明的,走‘水路’,一起把咱们的银本位变成洋人普遍使用的金银复本位。咱们比一比,谁快、谁漂亮。”

胤禛也挑眉:“你一向没有我快。”他是擅于蛰伏,但是一旦出手,就闪电般地迅速,要不然,前世他也坐不上那个位子。

胤禩像是被踩到狐狸尾巴一般,漂亮的大眼睛狠狠瞪他:“但是我比你周全。”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刀子似的咄咄逼人,好像不把自己弄成鳏寡孤独不甘心似的。

胤禛捏他的脸:“好,咱们就比一比。”

说比就比,两人干劲十足地直接把已经打起小呼噜的康熙从小床上挖起来了,在打着哈欠一脸郁卒的老爷子面前讨了自家皇阿玛和四叔做证人,便各自动手了。

韦小宝看康熙郁闷的眼色,帮他鄙视:“打情骂俏!”

婵儿无视他们,他是出家人,不沾俗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和珅现在是两个部的尚书,不过这对他这个兼职过三部还领军机的宰相来说,还算游刃有余,就是外交部刚刚设立,要跟翻译局合作培养人才,稍微琐碎了一点。

他很清楚,要把银本位变成金银复本位,可是动国本的大事,千万得小心。

胤禛自然要先弄清楚户部的本钱——三千多万两白银,一百多万两黄金。弘历那臭小子是奢侈得够呛,不过好歹还留了点本。

可是,只有存银,存金明显不够……胤禛暗暗先放下这件事,继续跟和珅讨论这历朝历代通过银铜之间的差价谋取利益的痼疾。

和珅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皇上,商人重利,您这样等于断他们一条大财路,而且闹得太大,会从官至民从中央到地方牵连无数的,现在商业刚刚搞起来,可不能让别人借着这件事做文章。铜贵银贱,古已有之,纸币之事更是从宋朝延续至今,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

胤禛沉吟良久,抬眉问他:“你老实跟朕说,你……上辈子,做没做过这件事?”

和珅知道胤禛不是在找他麻烦而是在套他的经验,不禁好笑:“皇上,这件事臣还真没直接插过手。您知道,咱们大清的税收是各地分别收取再上交朝廷的,所以,方便做这件事的,是地方的大小官吏。而京城是天子脚下,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臣从来都是京官……最多做过他们的挡箭牌。”

“……那么,你认为,朝廷里有多少他们的挡箭牌?”胤禛不露喜怒,淡淡问他。

和珅没有直接回答:“若彻查,必然伤筋动骨。”

胤禛也知道自己上辈子那些做法肯定行不通,想了想,忽然带着点得意看和珅:“既然你做过他们的挡箭牌,那么你应该知道,他们这些人,有多少能杀,剩下的可以吐多少出来。”

和珅微微一愣,呵,这皇帝还学会算计自己了?不过想了想,还是不吝于展现自己的能力:“依个人情况不同,臣得回去好好算算,三天内会给皇上详细的单子。”

胤禛点头,从御案上拿出一张印了皇帝私印的空白纸张给他:“这个,应该够让他们吐出来了吧?刘墉快回来了,山西刚好是工矿聚集之地,这件事就由他这个山西按察使提出来吧!”

和珅更惊讶了,让刘墉提出来?他还以为皇上要让他去得罪人呢!

胤禛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性格诡谲的人,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得不保他,商鞅几百年才出一个,而且本朝的这位还是难得会搂钱的商鞅,考虑到后面的计划……还是不能给和珅树立更多的敌人。

和珅暗暗观察皇帝的脸色,发现确实如常,便收了折子,带着了然的笑容下去了——看来,自己的“野心”,还在这位重生的皇帝陛下的容忍度之内。

而此时,胤禩正抱着被他一时兴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宝格格在和硕和兰公主的府上,对他家小九的看法有点儿怀疑:“你是说,他会去找十三?十三可是个豪爽大方手里留不住银子的,他能帮什么忙?”别是帮倒忙吧!

胤禟难得有机会给他家八哥上课,当然得意非凡,抿了一口茶得意非凡摇头晃脑:“八哥,你一直是在吏部混的,所以户部的事,你不如老四了解。现在户部只有银子没有金子,想弄金银复本位,难啊!”

胤禩心里着实憋闷,对着他家小九笑得冷飕飕的——哥哥是让你帮忙的,不是让你嘲笑爷的!爷已经跟四哥在皇阿玛那边打赌了,输了爷得被兄弟们笑死!

胤禟还是向着他家八哥的,得意够了就勾上他家八哥的肩膀,以调戏美人的姿势带着几分猥琐地给他八哥详细解释:“我们没有金子,但是蒙古那边,金子用不完。”

“他不会跟蒙古兑换金银的,”胤禩一口打断胤禟,神色严肃,“这个时候,不能让朝廷欠蒙古任何人情,哪怕同等交换也不行。”

“这个……”胤禟只能从商业的角度分析,皱眉,“可是他更不能从民间兑换金子,要是提前泄露了计划,会出大乱子的。”

韦小宝猥琐地摇着一头的小玉簪子,扯着自己精致的小旗袍吃吃左边美人的小豆腐,再蹭蹭右边美人的——不敢蹭,那位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那可是小玄子的亲孙子啊!

只能趁着机会难得,继续扒着胤禩蹭胸脯吃豆腐,没想到小玄子家的四儿子醋劲那么大,平时看的死死的,都不准自己抱这个“干娘”——这也是他会同意胤禩把他打扮成小公主的原因,为了美人,拼了!

虽然是个小女孩的身子,虽然自己是个男儿芯子,但是韦小宝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也太过分了,胤禩拎着韦小宝的耳朵笑得咬牙切齿:“又想学绣花了是不是?就知道你这臭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站在爷这边,不过是为了吃爷的豆腐——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用的是《雍正王朝》里,雍正登基之后,廉亲王给他找的第一个麻烦——新铸钱。

清朝的铜钱是要印上皇帝年号的,当时要把康熙通宝换成雍正通宝,古代铜钱是铜跟铅的合金,铜含量越高,价值越大,字迹越清晰,模样越好看——铜钱就是皇帝的脸面。

但是当时存在一个问题,铜贵银贱,不少官商利用差价中饱私囊,如文中所写,甚至跟地下钱庄和反政府组织有关,其中牵涉的问题实在太多,不是简单换个兑换比率就行的。

当时廉亲王弄了些铜六铅四的铸钱,表面好看,实际上给了官儿更多贪污的机会;雍正知道但是不好跟八爷党直接对上,最终结果就是铜六铅四的铸钱只发行一部分,之后的铸钱都是铜四铅六的。

永不加赋确实是形象工程,但是摊丁入地某种程度上确实缓和了农民对土地的依附关系,许多欧洲国家都是通过类似制度转移至近代财产税制度的,因为喵的税法没学完,其间改革不敢瞎写,就一笔带过了……

关于复本位的改革,参考货币银行学,但是学得也不透,有bug的话大家指出……金本位确实比金银复本位高级点,十八世纪中叶,西方国家普遍实行的是金银复本位的货币制度,为了国际贸易,没有办法~

☆、换乾坤之复本位进行时(二)

“八哥,你怎么了?”胤禟看着他家八哥温和柔顺地放下缩着身子讪笑到有下流的“小女孩”,两辈子的默契让他瞬间亮了眼睛,“八哥,你明白了?”

胤禩确实想明白了,摆出一副廉亲王聚集幕僚给雍正皇帝添麻烦的模样:“明白了,朝廷跟蒙古,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明面上,这还是他这个抄家皇帝朝廷对蒙古的抚恤。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阴损的招数了?”

“八哥……”摸着大大的肚子的九爷很愁苦,八哥是聪明的,但是聪明的八哥有个非常坏的习惯,就是不到最后不掀底牌,对对手来说是高深莫测难缠至极,但是对他这种两辈子的队友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卖关子,然后悲催地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聪明!

胤禩确实没打算用“四爷党”的这些破事扰了小九待产的清闲,只是跟自家九弟要了点东西:“京城的同仁堂、无锡的荣氏纺纱厂面粉厂两家现在是大清难得的‘民族资产阶级’,还跟官家的关系不大,他们两家的资料,小九你都给我。”

“没问题!”胤禟对他家八哥是无所保留的,但是下一刻嘴角抽了——他家八哥,把资料递给了韦小宝。

小小的漂亮的女孩手小,还抓不住那些东西,事实上是抓住了也没用,韦小宝对着胤禩绽开一个惨兮兮的笑容:“八爷,这字认识小桂子,但是小桂子不认识它们!”

胤禩手抖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自知对皇阿玛的心思了解不深,但是也没想到康熙朝的第一得意人是个白丁!八爷狠狠磨牙,心道这小东西要是办不成事,回去……他调戏自己的事可不能告诉四哥,自己还不想又被折腾得下不了床,但是他钻二哥被窝的事,可以告诉大哥嘛,八爷最擅长祸水东引不是?

“我念给你听!”八爷这脸上辈子定了型这辈子也掰不回来了,牙根都响动了,那美丽的笑容还是一点儿不变!

——所以啊,某种程度上,八爷跟面瘫脸的四爷是天生一对啊!都是瘫成一个表情,多有夫妻相啊!

九爷看不下去了,八哥再这样下去有“精分”的危险啊,赶紧摸摸肚子摆手:“得了,八哥,我讲给你们听吧!”

胤禟对于这些实力竞争对手还是有了解的,而且上辈子吃了亏,他怎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了,所以只能知己知彼,不停钻律法和对手的空子。

胤禩听得很认真,韦小宝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八爷微笑着拍拍胤禟的手:“好了,你好好安胎吧。”抱着韦小宝,翩然飘走。

挺着个大肚子腰酸的胤禟心里宽面条泪——八哥你又卖关子!

四爷党和八爷党关于金银复本位制度的竞赛,正式拉开帷幕。

京城,北静王丹森旺布在龙源楼设宴,邀请所有在京的蒙古贵族前来,意气风发,一如当年陪同四贝勒处理江南贪污案时的十三阿哥,端着酒杯,豪爽地一桌一桌敬过去:“各位,蒙古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朝廷的国企改革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我呢,是个粗人,也是个俗人,大话套话不想多说,虚话假话也不屑说。我丹森旺布的意思就是,朝廷动,咱们也要动。我们自问没做亏心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别人有的,我们不能有?我们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地找朝廷要我们该得的,没有什么可以落人口实的!”

胤祥是个豪爽大方之人,号称侠王,但也不代表他不会玩阴的,要不然他也不能跟胤禩一同作为胤禛的总理王大臣,并成为跟八爷党斗争的中流砥柱。

他相信,他的话里有话所有人都听懂了,而且大部分都是识时务的——现在留在京城的蒙古贵族,哪个不是被看管的人质?不该做的春秋大梦,还是早点破灭的好。

这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让所有来客回去之后失眠了整整三个晚上,尤其是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看着自己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向景瑞皇帝上折子——请求朝廷在大办国有企业的时候,不要忘了蒙古。

蒙古一向是偏好独来独往的,尤其是外蒙,但是这一次的仗打得太久了消耗地太厉害了,朝廷的意思就是拖,再拖下去,蒙古的情况就真的危险了,损耗的实力,修养个几年都难养回来。

丹森旺布是倾向朝廷的,他知道,这次他是代表朝廷送个台阶给蒙古,若是蒙古识相,这场仗,应该就可以结了。

随着丹森旺布和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折子,一道道折子都上来了,连远在草原上的旺吉勒道尔吉都上了几份折子,胤禛便拍板了——国有企业,当然应该有蒙古的份。但是蒙古还在打仗,形势混乱。

朝臣们都以为皇帝陛下下一句是说等蒙古事态稳定了,再做调整,但是皇帝居然下令——北静王丹森旺布封大将军,带领四川独立团赴蒙平叛!

——谁来告诉他们,四川的独立团是什么东西?

世宗雍正皇帝的密旨告诉他们,是世宗时代训练的一支火器兵,镶黄旗下,直接对皇帝负责。

一个个都抽气了,纷纷吐槽泰陵里面那位,您不只喜欢玩间谍战,还喜欢藏军队啊!

有了这么个令人大惊失色到悲催的“预防针”,大家对丹森旺布出征时,固伦和晏公主居然跟去的事实也见怪不怪了——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多什么事?

独立团是火器兵,叛乱的那帮子也是火器兵,本来该耗一阵子的,但是谁也没想到,鄂罗斯女皇陛下的侄子安德烈忽然发动了叛乱,皇子保罗被杀,皇室一片动乱,再加上普鲁士跟法兰西的局势发生变化,跟两国的关系一向比较微妙的鄂罗斯对于这位铁腕的异族女皇的统治也颇有微词了。

安德烈是女皇的侄子,他现在颇需要舆论的支持,土尔扈特部已经归来,中俄心照不宣,所以,大清跟法兰西等国在国际舆论上倒向安德烈,鄂罗斯向外蒙暂停输送武器。

为此,正准备出京的十四被他家挺着大肚子还气哼哼冲过来的九哥揪着耳朵一阵狠骂:“你还是不是八爷党,你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太早了点吧?”

十四爷欲哭无泪:“九哥,这不怪我,这个计划本身就是连着土尔扈特部一起做的,人家回来了就必须动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火器对冷兵器,还是特别制造的,最适合对付骑兵的火药弓弩,这就是一场屠杀,史书上歌功颂德但是没有人想面对的屠杀。

蒙古“捷报频传”的同时,皇后娘娘正在圆明园设宴款待几个身份特殊的人——乐氏同仁堂大东家的夫人、江南最大荣氏面粉厂的厂主的夫人,还有在京的潘振承的夫人黄氏。

先帝在时最受帝后宠爱、现在也是最得皇太后喜爱的筠太妃陪席,足见皇后娘娘给足了几位夫人面子。

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女子”,说说笑笑一阵子也都放开了,胤禩让她们回去转达她们丈夫的意思,想必各人都听得很清楚。

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但是绝不简单的女人,这几位,乐夫人腼腆却颇有主意,荣夫人比较健谈,对时势也颇有见地,潘夫人虽然不大懂行商,但是她一手管着潘振承偌大一个家,在潘振承外出十年后才把她接到广东的情况下还能快速在几个心机深沉的姨娘前树立起女主人的威仪,也绝对是个有手腕的人物。

莫愁只是陪席,她听不懂,所以乖乖的什么都不说。

各位夫人离开后,莫愁才问胤禩:“皇后娘娘,您为什么不提铜钱的事?”

胤禩扶着莫愁的手,慢慢散步,冰雪渐渐消融,春天又快到了。

胤禩的微笑中带着轻松:“不需要,她们只需要知道,她们的丈夫要楼洋人的钱,国家必须开放;但是国家开放必须有个公平得环境,这些个黑吃黑的地下钱庄可是会拖后腿的。”

莫愁这些年也渐渐明了胤禩的性子了,便心直口快到:“可是娘娘,您刚刚暗示的地下钱庄,可是跟您上次说的天地会也私没铜钱有关?”

“不只是天地会,从官到民,从上到下,做‘这件事’的太多了。官儿这里,有朝廷想办法;但是民间那边,她们的丈夫要自己想办法。确实有陈家洛这种富家子弟反清复明的,但是也有许多没钱的人组建了各种规模不小的组织,可是他们反清复明的钱和兵器是哪里来的?老百姓的铜钱,被他们从贪官手里拿过来,送进炉子里化了,做成了兵器,积攒成了本钱。”

所以说,谁又是绝对干净的,谁又能堂堂正正地说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徐继畬最得意也是最难得理论就是政在养民,因为从古至今,没有人解释的清楚——“民”之一字,究竟是什么。农田里种地的叫民,工场里做工的也叫民,商行里办场子的叫民,而朝堂那些拿着奏折的官儿们得一家老小,难道就不是民吗?养着官儿,偏着商人,但也不能不管那些真正还处在下层的人们——要不然,不是农民起义,就是直接跨入“社会主义”。

八贤王,贤满朝野,慧极必伤;雍正爷,抄家皇帝,草民称颂……不过是看谁代表谁的利益而已。

要驾驭一个国家,行走于大变局的风口浪尖中,八贤王的八面玲珑是不够的,雍正爷的雷厉风行更容易狠极必反,他们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性子,只为了一个从上到下的“平衡”。

——从我们把自己当成大变局之棋盘的棋子的那天,就没有想过,此生,还能活得恣意。

“这就是您说过的‘江湖事、江湖了’……”莫愁慢慢咀嚼着胤禩跟她说过的话,总算明白了胤禩的意思——民间争利,就让民间去争,说不清对错的,朝廷不方便淌这趟浑水。

胤禩对着那明媚中带着一抹忧伤的阳光:“形势所逼罢了,我们还能如何?真的逮着一个杀一个,那还不引起民愤?”又不是每个领袖都像陈家洛那般的。

☆、换乾坤之复本位进行时(三)

蒙古战争,进入扫尾阶段了,果然,火器时代适合的是闪电战,拉锯战什么的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战利品自然是有的,按惯例,是朝廷跟饱受战争折磨的蒙古“分成”,胤禛跟胤祥说过:“重要的只有黄金,其他的随便他们自己。不过别太明显,这个政策还不能外泄。”

大批的黄金从蒙古运进了国库,但是这样还不够,金子是会用完的,蒙古的几个大金矿,必须掌握在国家手里才是。

蒙古是游牧之地,蒙古人空有大量的黄金,却没有富饶的城市和足够的奢侈品供他们消费。朝廷当然要支持他们办国有企业,国有国有,国家所有,蒙古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矿藏和畜牧,牛羊之类还不大适合办商业,所以只有矿藏了。

不过,蒙古也不是甘愿一步步退让的,朝廷为了这几个大金矿的控制权和使用权,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出了大笔银两帮蒙古修路,直接修到外蒙——其功用cos后世的青藏公路,一方面,连接繁华的城市;另一方面,公路就是绳索,牢牢拴着你,想跑你也跑不掉。

因为现在在进行财产税改革,徭役不能过重,要不然朝廷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为了雇当地人分期做工,朝廷又做了一次冤大头,出了大笔的钱财,让满朝臣子都深信,他们的小皇上不是学先帝抽了,就是“居心不良”。

可惜现在火车还没造出来,要不然效果更显著,不过那个的‘司马昭之心’,也太过明显太遭人鄙视了。

不过,明面上,既是朝廷出兵帮蒙古平反,又是朝廷帮助蒙古办厂,更是朝廷出钱帮蒙古修路——胤禩在毓庆宫冷笑:“这就是卖了人家还逼人家帮你数银子。”

胤俄赶紧过来安慰他家八哥:“八哥你别急,你跟韦爵爷让我办的事,都办好了,到时候保证让老四吓一跳!”

胤禩摸摸自己的指甲套,微笑:“哼,他是不敢小看爷的!”

黄金有了保证,剩下的就是朝廷里那些从上到下那些赃官了。

和珅的单子早就送了上来,列了好多数字。

还好胤禛上辈子管了几十年的户部,一直跟钱和账本打交道,要不然能直接晕了,皱着眉看了几遍,才发现复杂的原因居然是这家伙在每种情况后面都列了好几个数字,少则两个,多则五六个,胤禛揉揉眉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珅带着谦恭的微笑躬身:“不同的数字是不同的对策,至于是上策还是下策,得看八爷那边做到何种地步。”压得紧了就给他们松松皮,压得不紧就给他们戳戳刀子,总归,和大人没安好心。

胤禛不禁笑了:“朕算计你一次,你就拿账本来报复朕?”

“臣不敢。”清俊而妩媚的脸上可是没有一丝害怕。

胤禛把单子收好,挥挥手让他下去:“等小八那边的苗头出来了,你再动手吧。吓人的事情让福康安做去,那小子最近正好闲得慌。”

这个答复,显然很让和珅满意。

刘墉在朝会上针对这压迫百姓的多朝顽疾发难了,还引用了民间的歌谣:“一串钱,两串钱,串串铜钱变银钱,一串进炉烧化了,一串进入口袋中,朝廷说我没交税,我的串钱不是钱……”

这是个大问题,但是一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胤禛知道胤禩那边还在布控,所以并没有直接提出金银复本位的思想,而是让诸臣集思广益,想出解决这件事的办法——顺便让纪晓岚和刘墉仔细查一查,有没有做的太明显太找死的。

这件事闹大了能从政治矛盾闹到阶级矛盾再扩大到民族矛盾,所以也只能挑几个蹦跶得欢的出来杀鸡儆猴,景瑞皇帝心情还是不错的——目前,确实是他比胤禩快。

但是八爷就算被逼到了绝境,也能反戈一击,上辈子胤禩确实被雍正皇帝弄进了宗人府,但是八爷党遗留下来的问题,他用了整整十三年都没有解决。

胤禩对于某人的得意不屑一顾:“他也不是快在本事,是快在火器!十三十四俩货一起去,还带着火器兵欺负人家玩冷兵器的,打不赢他们俩就别回来见皇阿玛了!”

胤禛的行事风格是快刀斩乱麻,噼里啪啦一阵下去,干干净净无所遁形;胤禩的行事风格则是温水煮青蛙,往往当事人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是准备淋上酱汁就被端上桌了。

不管是官办民办还是反贼办的地下钱庄,能经营下去的第一要素就是顾客,高利贷、孳息、利滚利,黑色的钱从来来的很快。

商场如战场,尤其是灰色交易,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地下钱庄能存活,不过是因为它也是商业链条中的一环罢了。不过它亏就亏在没有律法的保护,对许多人来说是条捷径,也是个可替代物——当它与更大的利益相背离的时候,它就自然被抛弃了。

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胤禩也没想到,韦小宝这小流氓手中居然掌握着江南三分之一的书院、书场,还在全国开了上百家分店!

在答应小流氓不把他调戏自己的时候说出去之后,韦小宝带着贱兮兮的诡笑联系自己的后人了,不出一个月,全国的书场里最风行的故事不再是“为人不知陈近南……”,而是“刘大罗锅为民做主,百年之后再现青天,朝廷秤砣天地良心……”

听得刘墉不但不感谢反而悲愤异常,成天挺着直板板的身子做慷慨就义状:“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睛的说本官是罗锅的?”

纪晓岚倒是悠然自得:“呵,虽然‘纪大烟袋’比不上‘王大茶碗’(王杰)带着点市井中的风雅,不过好歹比那‘刘大罗锅’要好听多了不是?”

赃官到地下钱庄再到奸商是一整条线,可是地下钱庄这最重要的中介被百姓的舆论压得不敢动手——虽然不是所有,但是一些人拿着百姓的血汗钱喊着要去推翻“贪污”的朝廷,这叫什么事?

而花楼里的姑娘们也不接某些“财大气粗”的客人了——虽然咱们挣得钱也不干净,但是也不能那么没良心!不是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卖身子换钱?知道咱们的钱不止是给官儿拿去了,还是给你们贪去了——官字两个口没人惹得起,但是给你们点脸色出出这口恶气还是能的吧?

扬州丽春院里,涂得看不清五官的老|鸨儿不顾脸上粉块刷刷刷地掉,扭着水牛腰大象屁股,挥舞着丝绢儿往外赶人,然后对几个搔首弄姿的姑娘们挤挤眼睛:“干的好,这种人趁早远着点!要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没银子赚了,呵,到时候他们家里的娘子打上门,还以为是咱们掏空了人家的身子和银子呢?女人啊,就是贱命,就是苦命!”

不仅“服务业”排挤,同行也在排挤他们。以乐家、荣家、潘家、伍家为首的几个大家族联合了各地的商人商会打压他们,理由居然是他们的存在不利于挣洋人的银子!

就在对手“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舆论压力巨大的同时,以赚取铜银差价、融化倒卖铜器为生的地下钱庄也在生意上遭到了更毁灭性的打击——铜器买卖朝廷不再完全收归国有,而是下了具体的律法,在商会内部严格展开。这下,他们跟商会商行,一下子从合作者变成了竞争对头。

他们的高利贷也没有人贷了,朝廷的中央银行联合各地的当铺钱庄推出贷款业务,只要有钱或地做抵押,都可以按律例获得利息较低的贷款——拿朝廷的钱更便宜,而且是合法的,众人何乐而不为?

毓庆宫的皇后娘娘对着皇帝陛下笑得欢快:“这次,可是弟弟让他们不能翻身的。若没有这些半真半假的‘谣言’掺和在里面,朝廷就算想粉饰太平,他们也不甘心的。”

胤禛放下还在修订中的复本位律例,搂过他家八爷,带着调情地敬佩着:“八爷忽悠人的本事,越来越绝妙了。”

胤禩舒服是趴在他怀里,半是感慨半是遗憾:“可惜老爷子上辈子打压爷打压得太狠了,爷不得不花大把的时间精力跟臣工周旋,要不然,爷也想像你一样,弄个什么摊丁入地、改土归流、官绅一体纳粮什么的,忽悠一下全天下的小民百姓。不过你啊,也被老爷子那孤臣寡人的手段耍得够呛吧。”

胤禛亲亲他的额头:“小声点,皇阿玛已经会走路了。”

胤禩无所谓地撇嘴:“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连带二哥在内,他这个皇阿玛对得起哪个?这些话上辈子爷憋到死,这辈子再不给说,那也太没天理了吧?”

胤禛好笑地摇头,哪个儿子对皇阿玛不是一肚子的意见?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不懂其政;而在其位,傻子也懂了,而且不得不谋了——他明白、胤禩也明白,兄弟们都明白。或许,这个大变局的时代给了他们的,除了巨大的考验,除了兄弟齐心的机会,还有一把终于解开心中一团乱麻的利刃。

“你别忘了,要是你输给爷,你得做的事!”胤禩忽然从他怀里翻起来,带着几分“恶狠狠”的威胁笑的灿烂。

胤禛也回以难得的微笑,眼底还带了点淡淡的狡黠:“我好像还没提我的要求。”

胤禩想想,确实是的,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提议太突兀他没想好呢,但是看他脸上这明显的“阴谋诡计”,不得不警惕了:“你……想干什么?”

“大哥二哥的绵甯,是他们真正的孩子。”胤礽的儿子已经出生了,白白胖胖,可爱得紧,康熙亲自赐名为绵甯。

在奶嬷嬷的讲解下,他们这些个从来没关注过自己的孩子的“爷”才知道,真正的小孩子刚出生看不见听不见,若想知道是不是原版的,其实很容易——敏敏是一开始就发现他们不是原版的,所以帮忙瞒下了;而皇阿玛孩子太多,胤礽又是他亲自带大的,所以他装起来毫无压力……总之,对着试了好些天,胤礽胤褆确定,绵甯是没被人穿过的!

明白了他的鬼主意的胤禩跟炸了毛一样跳起来,暗骂自己一不小心居然踩进这说的好听叫喜怒形于色,说的不好听就掩不住心思的人的陷阱里:“你想干嘛?”

胤禛还是带着难得的微笑——所谓物之反常必有妖也,皇帝陛下心情很好地给自家弟弟兼皇后下了个套:“我们也再要个孩子吧?”

☆、换乾坤之复本位进行时(四)

福康安仗着背后有两个铁帽子亲王,哦,不对,加上有着海外共同利益的景亲王胤祁,他现在是被三个铁帽子王抬着。

再加上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九门提督的“义弟”,完全是人比形势强不止一头,他毫无压力地在京城横行霸道充当铁甲暴龙,可谓是朝上朝下肆无忌惮,而且长眼睛都看得见他是帮纪晓岚的——因为纪晓岚是和珅的对头,爷无理由讨厌那个“朝廷第一美人”!

但是慧郡王无论怎么横行霸道也霸不到和珅头上去,那位是现在的朝堂第一宠臣!而且,除了福康安纪晓岚等少数几人,和美人的人际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连景亲王对他也很满意。

从官到民到反贼,太多了,杀不完。皇上的意思是要人吐钱出来,这种“敲诈勒索”的事,清正廉洁的官员眼高于顶地说不屑干,讳疾忌医地不承认不会干更不想学着干,当然,最重要的是,分量不够不能泰山压顶所以干不了啊!

所以,欺负人的事,还是交给有空闲有后台有智慧,身份够高脾气够爆身手够好态度够傲慧郡王永瑶吧。胤褆还问要不要他借点兵马,结果被他家三弟一句话堵了回来:“爷不能让他以为爷只会仗势欺人!”

胤褆哭笑不得,摇摇头自顾自地回家哄老婆抱孩子——不过三弟啊,你还真跟那只都能修炼成精的孤魂野鬼扛上了啊?

某府的外墙下,蚂蚁横横竖竖地爬。跑得老腿酸软的纪晓岚敲烟袋装烟丝,刘墉捶着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驼的“罗锅背”,二人哭笑不得地对视一眼——他们在大太阳底下腰酸背痛地蹲墙角,朝廷第一容貌也是第一受宠的和美人恐怕坐在楠木桌子旁边清清闲闲地理资料呢,慧郡王这到底是在帮他们给和珅添堵还是帮和珅给他们添堵啊!

而且,当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表面春风细雨暗地里电光火石,让年纪不小的纪晓岚刘墉等人觉得自己好像被闪电电到了。

其实,如果二位穿去一百多年后,见到一个叫爱迪生的人的改变世界的大发明,就会明白,通了电其实是会发光的,他们两人夹在和珅跟福康安之间,就是太亮了。

“二位大人,走吧!”这家更快,没到半个时辰就结了。慧郡王气色不错,但是跟着他的小侍卫却满头大汗——手里抱着的东西快重死他了,呜哇哇,王爷真的只是出来勒索的吗,其实皇上是放王爷出来抄家的吧?

刘墉在外头跑惯了还好,纪晓岚是真的累了,只好借着那小侍卫的名义装好人:“王爷啊,您看这小伙子满头的汗,要不,找个地方歇歇吧,别累坏了!”

小侍卫感激不已地看纪晓岚——纪晓岚带着朴实地微笑,长袍里酸的不行的腿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一下。

福康安好笑地看着两个老书袋子,总算还没有灭绝人性,带头走进路边的小茶摊,一掀袍子扔出十几个铜板:“也是,都跑了七八场了,歇歇吧!老板,来点凉茶!”

纪晓岚赶紧把烟袋放在桌上,端起茶碗就喝,生怕福康安改变主意似的。

刘墉也坐下,但是小侍卫可怜了,一包袱的东西,还都是些金银细软,放下也不是,不放又累的吐血——可怜兮兮地对着他家小王爷发射“狗狗射线”。

福康安看着小侍卫清秀的脸,终于良心发现似的,挑过那包袱挂在自己肩上,脚勾过一条凳子甩到他旁边:“坐吧。”

小侍卫身体压力剧减心里压力剧增——这是坐在朝廷里脾气最不好的王爷的面前哎!

稚嫩的小脸白白红红,别别扭扭地坐了半个身子,心道还不如忍忍继续背东西呢。

“你姓……齐佳氏,叫穆辛是吧,对了,你多大了?”福康安忽然发现,他还没怎么关心过他这个小跟班。

“奴才……十五岁了。”小侍卫的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

“十五岁……”福康安若有所思,“他跟我的时候,也大概是这个年纪。”

那边的刘墉捅捅纪晓岚,好奇地压低声音:“纪先生,这位小爷这是干什么呢?”

纪晓岚没好气地回答:“‘移情’呢!”至于是厌恶之情还是同袍之情,就说不清楚了。

福康安颠了颠肩上的包裹,确实很重。他们这样的小侍卫,其实跟真正的有头有脸的侍卫不能比,也就比太监高了些,凭和珅的出生本不必做这个。

就是不知道,和珅是为了他弟弟能入学能从军,才提前从官学毕业,还是为了搭上循亲王的桥,过来给自己当了这个“受气包”的呢?

——不过,除了年幼无知扒他衣服那次,自己倒是没给过他什么气受吧?而且要是他的话,背不动,早就丢给自己了。

当然,这种受气包似的小侍卫,都听说过和大人的“传奇”,各个羡慕不已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位小爷面前表露心思——自己的侍卫给兄弟挖走就算了,居然那个兄弟还做了皇帝,居然那个侍卫还做了朝中数一数二的能臣宠臣……这憋屈的,哪个没脑子的敢撞枪口?

不过毕竟年纪小,心思难以掩盖,福康安看他的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好笑地摇头——和珅那样的,出一个就够可怕的了;要是各个都变成他那样的妖魔鬼怪,这还是人间吗?

又喝了一会儿茶,福康安看了看天色,拾起包袱起身:“二位,估计还能再跑一两家,我自己去就行了。”其实带着纪晓岚过来只是用他那张贱嘴戳人肺管子刺人心窝子而已,只对刺头儿有用,大部分的,他去吓吓就行了。

纪晓岚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刘墉眼尖看得真真的,那小侍卫慌忙跑上去要接那包裹,那位小爷却头一昂包袱一甩不理他,慌得小侍卫只差没急哭跪在大街上求饶了,更是好笑:“纪先生,这慧郡王……倒也挺有意思。”

纪晓岚摇摇头,刚想再挖苦几句,却像看见新大陆似的忽然拉了拉刘墉的袖子:“哎哎,看那边,那个不是王杰吗?”

一个卖风筝的摊子前,王杰跟一个女子靠的绝对不算远,两人拿着同一个风筝,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是脸上都带着少用的轻松神色。女子转过头来,纪晓岚跟刘墉反应很快——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刺溜一下窜到凳子下面,借着一条细长的条凳以求达到一眼障目不见泰山的效果。

因为,那个女子,他们都认识——和硕和莲格格。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下手够快的啊!”刘墉觉得自己离京这么些时候,错过了好多八卦,太不值得了,但是转念想想顿觉不对,“哎,这满汉不能通婚哪,那小子想干什么?”

纪晓岚看着二人愈行愈远,才砸吧嘴抽烟,一边吐烟圈儿一边缓缓摇头:“……这得看看龙椅上那位是怎么想的了。”

慧郡王福康安亲自出马,当然收获颇丰。

“缴获”的战利品,黄金全部充公,其他的除了给纪晓岚等人一点辛苦费当他们入资国企的本钱,就全做了那位小爷的“公费”——二桃除三士,可不是个简单活儿。

和珅自然要再次掏钱请为了他的事出力的王爷吃饭,但是福康安居然带了自己的小侍卫齐佳穆辛去,导致桌上气氛安静到诡异,和珅跟慧郡王推杯换盏动作默契但就是一言不发,可怜的小孩子坐在两尊大佛之间战战兢兢,不说食不知味,连咽了多少下去都没感觉了。所以走的时候,慧郡王发现自家的小侍卫站不起来了,因为吃的太撑了……

朝廷第一美人僵了一个晚上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整个人捂着肚子倒在桌子旁,福康安捂脸,觉得自己做了件非常蠢的事情。

刘墉其实也很效率,能杀的,杀鸡儆猴了。不好杀的……总之,朝廷出钱给蒙古修路,不必自己掏银子了,因为许多大臣自发地“捐款”,民间还有不少“爱国人士”自愿掏钱。最后算算账,国库居然还盈余了一点点。

最后一步了,广东十三行、徽晋商会带领商界人士向朝廷进言——希望早日对外开放。

铜银兑换比率的问题是开放的第一大阻碍。

中央银行尚书和珅的方案终于甩了出来——改革货币制度,用金银两种货币同时作为本位币,但同时规定,要增加缓慢变革,最晚要在十年之后,金锭可自由铸造,而银锭不能自由铸造;中央银行发行带有一定价值含义的纸币,纸币的发行只掌握在国家手中,且暂时不用于对外贸易。

其中大部分都是胤禛私下跟他做好的计划,但是其中“金锭可自由铸造,而银锭不能自由铸造”的条款让年轻的帝王皱眉了,这是……让黄金凌驾于白银之上?

最后还是太后娘娘的话解除了帝王的担心,敏敏托着下巴冥思苦想:“我不是学经济的,所以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是世界史是有提到,金银复本位制后来被金本位取代了,比较早的时间大概就是乾隆朝末年。”

和珅也只能耸耸肩:“臣不知道后世之事,但是黄金取代白银,是‘走私’的大势所趋。”

若他知道后世之事,就会知道这个货币制度的真正名称——跛行本位制,由复本位制向金本位制过渡的一种形式。

不管怎么样,这条制度是定下来了,有了纸币,有了黄金做本位,赋税的混乱少了不是一点半点。

终于,可以对外开放了。世宗皇帝隐藏的海军也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将澳门那帮毛子赶走,划福建、广东、台湾、上海为四处通商口岸,允许贸易,但是暂时对外商设厂进行限制。

至于得罪某个国家的问题……不怕,那个国家的称霸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等于是一蹶不振。硬碰硬等于鸡蛋碰鸭蛋,碎的是哪个蛋谁也没把握,一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这种纯粹的二百五的事还是不要做了;但是痛打落水狗是全世界人民的强项,何况义理还是在自己手里的,当然削你没商量。

这也是给全世界找殖民地的那帮蓝眼睛的家伙的一个警醒,杀鸡儆猴的古老智慧,同样可以用在兵法和外交上,谁说咱们只会窝里斗的?九龙夺嫡——那是个案!

敏敏看着踌躇满志的一个个,跟康熙同时捂脸做惨不忍睹的表情:你们怎么好意思说的……

☆、换乾坤之谁是赢家(改bug)

复本位的事情总算是结了,九爷也在蒙古战争的时候,生下了个胖乎乎的小阿哥,而且又是原版的,酸得四爷八爷三爷七爷几乎要吐泡泡,喜得康熙眉毛都翘起来了。

因为胤禟这身份是异姓王的公主,所以不必按着规矩起名字,可是考虑到自家九儿子的个性和十儿子的脑子……为了防止出现什么“铜板儿”、“金砖儿”之类令人蛋疼的小名,康熙老爷子还是亲自赐名了,名绵忻,甚至小名也包办了,就叫忻忻。

一场结束,四爷党跟八爷党在毓庆宫算账,康熙婵儿做裁判,刚好一人支持四爷党一人支持八爷党的大哥二哥抱着他们的小绵甯,嗯,无权投票,算是列席。

朝事归四爷党;民事归八爷党——不管是四爷党还是八爷党,甚至康熙都黑线道道,这跟上辈子,是彻彻底底反过来了……

如此劳心劳力的算账工程当然不劳圣祖爷,当然超然世外几乎成了整个皇宫都不敢惹的佛祖殿下的婵儿格格也绝对不用劳动他那尊贵的小手,小宝格格哼哧哼哧地端来一盘子各式各样的糕点,就像康熙上辈子为了让他听懂经常做的那样,把糕点当算盘珠子,哪边厉害就往哪边拨一个。

胤禟抱着自家儿子首先表示愤慨:“皇阿玛,十四是个叛徒!”

胤祯蹲在他家九哥旁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胤禛却打着坏主意一定要他成为焦点:“十四是我的亲弟弟,而且是十三的人。”

胤祯顿时爆了,若不是皇阿玛在这里他立马就弑君了,红着尖尖的小脸,极没形象地一脚敲在凳子上,拿刀冲着皇帝比划:“你怎么不说十三是爷的人!”

胤禛面瘫脸,支持四爷党的太子爷的目光扫过胤祥哭笑不得的样子,心里暗叹:确实有点没出息,好人就是好欺负啊!

老爷子以咳嗽打断儿子们隐藏在兄弟阋墙下的打情骂俏,公正严肃地做出判决:“十四那件事确实不能算老四那边的,但是小桂子那事也不能算老八的。好了,小桂子,你开始吧。”

“嗻!”小流氓喜滋滋地开始排糕点,“小和尚,你来报吧!”小流氓只负责体力劳动,脑力劳动还得圣祖皇帝都扛不住的毒舌婵格格出马啊!

婵儿带着笑意的目光一一扫了过来,一众侄子顿时皮一紧,心里齐齐抽打他们皇阿玛粉粉嫩嫩的小身体:您怎么逼一个这样的人出家呢?本来就是个性子不大对头的人,扒上了佛祖的船,那不等于变态讲道理,谁也辨不清吗?

婵儿转着珠子,悠悠然然地开口:“对敌之策,无异于快、准、狠。”

侄子们宽面条泪,为满朝文武,不对,是为全天下的人感到自豪——他们多不容易啊,他们把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拘在了宫里没放他出去为祸人间啊!明明是说的好听叫中庸之道说的难听叫粉饰太平的妥协政策,怎么到了四叔嘴里就成了对敌之策?

在康熙捂脸不忍看的情况下,婵儿高深莫测地继续:“先说快,在老八那边还没浮出水面的时候,老四就做完了银行的计划,搞到了蒙古的金子,所以还是四爷党快。”

韦小宝麻溜地捻起一块云片糕放在了胤禛那边,胤禟不满地哼了一声:“八哥从来是后来居上!”

继续转珠子,粉嫩的苹果脸极力维持佛祖的宝相庄严:“再说准,老四这边是看的很准,打击了朝廷里那些蛀虫,但是老八虽然迂回了一些,却从农商工等各个方面把各行各业的人都逼到了复本位的船上,比老四干的漂亮。”

韦小宝笑嘻嘻地把一块玫瑰糕捻到了胤禩那边。

“最后是狠,”数字们发誓,他们听到四叔磨牙了,这方丈大师念佛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婵儿用地藏菩萨的狰狞换下观音菩萨的慈悲,“老四抄家从来都够狠,从蒙古到澳门到朝廷,某种情况下真说得上是‘三光’了——蛀虫钱财光、蒙古黄金光、反对势力光;而老八这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也够厉害,分明就是把人剁碎了泡进酒缸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嘛!”

胤禛面瘫脸——虽然侄子的一些国策在民间口碑还将就,但是这“抄家皇帝”绝对是骂人的话;还有那“三光政策”……分明是皇额娘讲倭国的时候用的词!

胤禩抽眼皮——四叔,侄子只是批了身女人皮,又不是真正的女人,侄子是不仅是后宫干政,更是在后宫扰民,您别拿侄子跟那吕雉、跟那武则天比啊!

四爷党八爷党诸人面面相觑、连带着教出四爷党和八爷党魁首的胤礽胤褆都悲催不已,四叔,您真的是在夸我们吗?

见到一众儿子的目光全部投向自己,康熙怒了,挥着小拳头“威胁”:“看朕干什么!”

儿子们眼里除了控诉就是指责,眼神里传出的信息很有兄弟的默契感:“肯定是您老哪里又得罪了四叔,要不然四叔至于逮着这个机会舌不血刃却伤筋动骨地把我们损一遍吗?”

还是韦小宝弱弱的声音把诸人引回了正道,小流氓偷偷摸摸地捻着一块紫米糕蹭到康熙身边,小心翼翼地贱笑:“小玄子,这块糕,给谁啊?”

康熙没好气地看婵儿,婵儿一副“你是笨蛋”的清高模样,粉粉的小嘴淑女地微微张开,声音甜美:“放不放都一样,要不一人一半吧。”

——那就是……打平?

四爷党和八爷党连带列席党都意兴阑珊,但是——谁敢说四叔是黑哨?

韦小宝聚精会神一点一点地掰开糕点,力求做到一样大小不偏不倚,可是那模子刻出来的花样稍微偏了一些,花蕊不在正中——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看着怎么都掰不公平的糕点,急急地对着康熙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

就在这时,婵儿趁着小流氓的注意力被康熙吸引走,一把夺过那只紫米糕,飞快地看都不看是不是一样大小地掰开,一半直接塞进韦小宝嘴里——“唔唔……呃,咳咳……咳……”韦小宝被他的动作弄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梗着脖子鸭叫般地咳嗽,“小和……尚,你……”

胤禩急忙过来帮韦小宝拍背,虽然这小东西不可爱,但是也不能这么噎死啊!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四叔拿紫米糕塞死的……

“瑞希,你干什么?”康熙也惊了一跳,赶紧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要看韦小宝,哪想到婵儿忽然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活像个坐禅的罗汉——康熙又怒了:“瑞希,你到底——唔!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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