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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从那时起,无论身在谁边,谁在身边,整颗心,整座城,终是空的。

空城计/双瞳剪水

(本文刊载于《飞·魔幻》2010.10a)

梅雨时节,天还未明,雨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雕了芍药花的木窗开了,留声机的唱针开始绕着唱片转圈子,昏暗的屋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唱腔: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靳楚禹躺在壁炉前的摇椅上,闭了眼,用脚敲拍子。最近他总是如此,每日每时都在渴睡,可到越是夜深,越是无眠。不知这段《空城计》听了几次,门咿呀一声开了,在军校念书的小女儿靳筱卓进来唤他吃早餐。十九岁的女儿,站在窗下,亭亭玉立,与当年的他颇有几分神似。

他起身,牵过女儿的手,预备下楼,女儿忽地停了步子,凝神半晌,道:“爹爹,你这唱片里怎么有吱呀的杂音?似乎是暗语。”

“是吗?”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听起来,似乎艾索码,可惜我也不会,要请学校的专业老师来。”

“算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一)

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久得连他自己几乎都要忘记。

彼时的芜湖,提起靳楚禹,没有不认识,亦没有不摇头的。他是县长靳德新的独子,从小贪玩好斗,蛮不讲理。虽在老爷子的僻佑下勉强当了个民政股股长,却无心政途,每日里只是进出茶楼,闲逛听曲,无所事事。

白筱修比靳楚禹小三岁,父母双亡家道败落后寄居于靳府,乖巧懂事,聪慧过人。德新老爷思想开放,让她和他一同去上私塾。却不想,靳楚禹贪玩调皮,天天挨先生骂,白筱修却品学兼优,样样冒尖。读了几年,靳楚禹在外头上房揭瓦,打架滋事,捅了一大堆娄子;而白筱修却将学校所有奖状一张不落地全捧回了家。德新老爷于是听从先生的建议,将白筱修送去省城最好的女中读书,毕业后,又花重金,送她出国留洋。

算命的都说他们二人,名讳、八字、面格、属相、无一不是天造地设地般配,婚配必定夫旺妻荣,白头谐老。

靳德新当年就是冲着这廖廖数语,定了他们的终身。哪曾想他们二人,自懂事起就互不相让,三句话必定拌嘴、斗气、吵架。亲友常在一旁取笑,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冤家。如此一来,二人谈起对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二)

论起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是在德新老爷五旬大寿那日。

彼时的靳家大少靳楚禹,长袍马褂,骑大马,抽大烟,逛窑子,举手投足都是纨绔子弟的陋习。而白筱修自法兰西留洋归来,穿西洋长裙,眉清目秀,娴静大方。靳府下人都私下议论,这样好的女孩子嫁了给靳少,未免可惜。

县太爷五旬大寿,镇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富豪都来捧场。靳府在荷塘前搭了戏台唱堂会。靳楚禹竟一改往常慵懒态度,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累得满头大汗。可惜节目过于乏闷,几场老戏唱下来,靳德新坐在台前打起了瞌睡,白筱修抿嘴一笑,自告奋勇跑上台去表演西洋魔术。一只普通之极的帽子,她晃了两下,中间竟飞出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那鹦鹉扑愣愣地飞到德新老爷前面,啪地一下用嘴点开了桌上的梨木匣子,里面赫然一只黄金寿桃,那鸟儿又飞起,落在老爷子肩上,字正腔圆地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哄堂大笑,掌声雷动,靳德新也已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白筱修又过来邀请靳楚禹与她同台演出。

靳楚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白筱修拉上台去。几名下人抬上来一只巨大的四方铁箱子上来。靳楚禹跳进箱子蹲下卧倒,箱盖覆下来,白筱修用一块红色绒布盖住箱子,嫣然一笑便开始往箱子上预留的口子上横七竖八地插进锋利的剑。

台下观众原以为不过是打浑斗趣逗老爷子开心,赫然见到真刀真枪,有些惊骇,皆屏心静气坐着,大气不敢出一口。白筱修将插满剑的箱子转圈,前后左右,让观众看了,然后取了剑,拍了两下手,箱子重新打开。

毫发未损的靳楚禹自箱子里站起来,朝观众鞠躬,冷不妨后台又跑上来七八名唱戏的角儿,一人端一杯酒,抓了靳楚禹死灌。靳楚禹左拥右抱,来者不拒,下台时已面红耳赤,脚步趔趄了。众人这时大舒一口气,心道,这小子,艳福不浅。

白筱修上来谢幕,掌声越加热烈。

(三)

靳楚禹只记得那一日自己被人拉着灌了许多酒,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他无从知道,这一夜家中到底发生什么。他只知道父亲当着众亲友的面,解除了他和白筱修的婚事。下人们又偷偷议论,这白筱修果然是个厉害角色。靳德新老爷子丧偶不久,尚未续弦。做靳府当家太太肯定好过做少奶奶,何况靳大少是那样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靳楚禹听了,只是轻轻一笑。于他而言,名声与官权都是浮云过眼,他信仰的只有金钱。他深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这飘摇乱世,政权不能千秋万代,远没有真金白银来得痛快真实。数年来,凭着敏捷身手,精准枪法,以及县长独子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一跃成为徽州从未失过手的金牌杀手,连杀手中介白云茶庄也因为他,赚了个盆满钵满。真正叫他恼怒窝火的是那一夜前来赴宴的桂系军阀钱师长被人杀死在归家的途中。

钱师长的人头,在行内早已叫出了三万大洋的高价。他踩了点,布了局,欲借着父亲寿宴这绝佳机会动手。却偏在这时,杀出个白筱修,占了先,夺了财。

这次交锋,让他窝火,却又无奈何。

而白筱修却似乎愈加风声水起,德新老爷御笔一批,将她调往wh县县政府任机要秘书。家里的仆人管事们全都费尽心机去巴结她,一口一个白秘书。白筱修仍是低眉浅笑,行事谦卑,把个德新老爷哄得春风满面团团转,靳楚禹几乎觉得忍无可忍。

(四)

白云茶庄里,铁观音泡到第七泡,茶香犹在,茶色却已经淡得没了颜色。茶盘上整齐地放着七道茶,靳楚禹端了一只,放于唇边轻闻,皱皱眉,将碗重扔回桌上,手带着几分力,那碗就翻了,大半盏茶汤洒在梨木桌上。

茶庄老板慢条斯理地踱过来,一脸笑意。靳楚禹铁青着脸站起身,弹弹青色长袍上的小褶皱,道:“老海,你未免太不够意思,都是老相识,你知道我从来只要顶级货,如何用这种低级货色来搪塞我?”

老海仍是笑,自货架上拿下一只精致的纸茶盒,不紧不忙地开口:“靳少息怒,最近世道不好,好货进不来。昨天我拼了老脸才抢到这批货。要不要,你自个儿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他将那茶盒塞进靳楚禹手里,又凑到靳楚禹的旁,悄声道:“听说你家那白秘书最近锋头很劲,有赚头的生意都让她抢跑。要不你跟你家老头说说,将她调离芜湖?只怕老爷子眼中只有一个白秘书,早忘了你这大少爷了。”说罢,老海意味深长地看了靳楚禹一眼,嘴角瞥出一个冷笑。

靳楚禹有些气短,想分辩几句,却也无可奈何。抬脚出了门,日头已经很高,晒得人发昏。

(五)

夜里,靳楚禹打发了丫头婆子们去休息,闭门将那茶盒里的茶全倒出来,剔开底部夹层,里面匿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机要秘书处处长程青竹。

茶盒翻过来,上面明码标价:500大洋。

妈的!打发花子呢。靳楚禹暗地大骂,冷不妨撞翻了一只长春凳,惊得那蜷在下头睡觉的波斯猫四处乱窜。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接下这桩活儿,好驱除近来的阴郁。

隔日清晨,薄雾若纱,竹叶沙沙,回廊转出窈窕身影,咚咚敲门声伴着一把温润如玉的嗓音:“靳少,起床了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身着白衫的白筱修随着薄雾一同漫进屋,笑意盈盈地说:“听闻靳少近来觅得好茶一盒,可否让给小妹?”

靳楚禹哧地一声从鼻里哼出一声冷笑,将手抄在胸前,道:“白秘书大清早的来我这儿说笑话?我没喝过洋墨水,却也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话。饶是白秘书有通天能耐,也不能将天下好处全都收归囊中吧?”

白筱修仍是笑,捡了张凳坐了,掏出一只烟,放在唇边燃起,然后递给靳楚禹。

靳楚禹爽快地接过来,吸一口,从鼻中吐个烟圈,然后扬起头看白筱修从袖里掏出一把银票啪地拍在桌上。

靳楚禹不动声色,白筱修又掏出一只烟,点燃,夹在指间,缓缓地道:“这里一千大洋,两倍价钱,请你放弃这次行动。如此一来,你求了财,我消了灾,两全其美。靳少,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说罢,她起身就走,走到门口,靳楚禹突然唤住她。

然后步步走近,板住她的肩,将额头抵住她的额,一字字地道:“你知我的规矩,我接下的生意,从来不会放弃。若不是因着你早晚都是我的人,这事情没得商量。”说罢,他便将手伸过去扶她的腰,然后像一尾鱼一样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游走。

他离她那么近,那么清楚地看见她紧闭的双目,苍白的眼神,战栗的睫毛。他这才放开她,抄起桌上的银票夺门,放声大笑地扬长而去。

总算好好羞辱了她一番。只是为什么,当她脸上滑落泪水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涌起一丝丝的歉疚和心痛?

(六)

调查一番才知道程青竹这小子原来有共党背景,还同rb人有些不清不楚的来往。只是为什么白筱修会为他这样大费周折呢?靳楚禹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竟冒出几分醋意,忽然决定出尔反尔,当晚便去干掉这家伙。

午夜时分,他躲在程家院子的樟树的上,准备行动,却撞见意外一幕。

程青竹同一名戴了宽帽的黑衣人在激烈争吵。黑衣人掷过来一只灰色的藤条箱,恶恨恨地说:“快将名单译出来。”

程青竹惶惶地解释:“这次的联络名单是加了密的,只有联络官一人知道破译密码。”

“这么说,你已经没有价值了?”黑衣人诡异地一笑,突然掏枪,程青竹来不及惊恐就被一枪毙命。

黑衣人重新拎起灰色藤条箱,出门前,踢了程青竹一脚,骂道:******。

夜深人静,那声音很清晰地传到靳楚禹耳朵里。愤怒自心底油然而生。他掏出枪来,准备将那枚原本应该给程青竹的子弹,给了那黑衣男子。可是想想,又放下了,他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实,更何况,对方是rb人。

飞檐走壁,原路返回,竟意外地遇到了白筱修。

(七)

靳楚禹匆匆翻过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墙,偏僻小巷,一眼看见白筱修,提着那只灰色藤箱,自对面巷尾匆匆跑来。狭窄小巷,二人凝眸对视,都愣在那里。

靳楚禹转身欲走,白筱修却猛地伸出一只手,拖住他的袖,急急地说:“帮我。”

他诧异万分,停了脚步,这才发现她受了伤,衣裳上全是血,脸若白纸。

巷子那头传来巡捕房的哨声和叫喊声。她手却麻利地将那藤箱打开,翻出一张报纸包着的唱片,递到他手里,低声说了句:保重。然后重新合上藤箱,朝着喊声跑过去。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可是心中忽然涌起那么清楚的疼痛怜惜。

“等等。”他唤她,匆匆跑过去,一把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她,坚定地说,“别怕,有我。”说罢,他向后跑开数尺。一手执枪,另一只手解开皮带,摆开架势。

巡捕房的人追近了,他突然怒气冲冲地大喊起来:“快快快,快帮我抓住这吃里扒外的小蹄子!”

巡捕们都愣了,他们认出这昏暗的巷子里赫然站着的面目疯狂的男人,正是县长公子靳大少。

靳楚禹扬起枪,挥舞着皮带,歇斯底里:“李队长,快快,帮我把那小贱人绑了。这贱人深更半夜,约了人在这儿私奔,远走高飞!哼,今儿老子倒是要瞧瞧,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枪子快。”

说着,他朝着白筱修的方向,放了一枪。

巡捕们瞠目结舌,走在最前面李队长更是尴尬不已,他模糊看见一名长发女子伏在地上,声声悲泣,却又不便于上前相劝。这县长家的家丑,他一个小小巡捕队长怎好硬生生地瞎掺和?

踌躇不前时,靳楚禹突然冲他大发雷霆:“巡捕队的都是吃干饭的?杵在这儿干吗?还不去帮我那逃得没影的小子抓来。好,要我成全是吗?让你生不同房,死同穴!”

李队长土头灰脸,点头哈腰,带着队伍走了。

第二日,坊间盛传,因包养的窑姐跟人私奔,被靳少抓住,差点被活活打死。据说这场闹剧以靳县长的出面调停收尾。

靳楚禹对所有朋友的追问均置之一笑,缄口不言。于是,关于这桩艳事,就被传得更加世嚣尘上。

(八)

靳楚禹唱片放进留声机里去放,却听不出任何珠丝马迹,除了那段京剧《空城计》之外,什么也没有。

靳楚禹万分失望的同时又伴着一阵狂喜。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意味着白筱修和那个秘书处处长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白筱修伤势不轻,休养了三个月,靳楚禹照旧每日出去闲逛,偶尔会来陪白筱修聊天,做些煎药喂汤的活儿。白筱修伤稍好时,来他的屋子拿回那张唱片,隔着一张桌子,对他说了句,谢谢。她将唱片拿回,就开始整日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听那留声机吱吱呀呀地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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