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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www.xsbao.cc】第一时间更新《镜·神寂》最新章节。

“禀少帅,”季航忍不住开口,“围城已达半个多月,如今是否可以进攻”

“不。”云焕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围。”

诸位年轻将领面面相觑,却不敢出言。

“可是,现在各地援军被飞廉召唤,已经陆续赶来增援,再下去我军压力更大,而帝都被围日久,城内的粮食物资恐怕也会跟不上。”最终敢于开口的,却还是最受重用的季航,“少帅,属下以为攻占叶城应速战速决!”

“闭嘴!”云焕忽地蹙眉,声音里透出不耐烦的杀气。

季航脸色一白,不敢多言。

“非要我说透么一群蠢材!”云焕重重拍了扶手,厉叱,“叶城算什么我如果要打、一夜之间也就攻下来了!摆出那么大阵势,一直围而不攻,你们以为我是准备摆架子恐吓城里那些猪猡么”

左右将领均是一震,却不敢接口。

“叶城不过是一个饵。我是要看看,在云荒上敢和我作对的人到底有多少!”云焕咬着牙,低低吐出几句话,“让他们都来增援好了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倒省了我到处奔波一个一个的解决了!”

诸位将领恍然大悟,心头一寒,纷纷低首:“少帅英明!”

云焕冷笑:“说穿了才明白,已是蠢材飞廉是个聪明人,肯定比你们早明白这一点。我估计此刻的他也急着想突围而出吧真可惜……如果兵力对等的情况下,他尚可和我一战;但如今……呵!”

他看向暮色初起的镜湖彼端,唇角扬起那个繁华富庶的城市,此刻在薄暮中燃起了万家灯火,宛如一颗点缀在湖上的明珠。

“传令川胤少将,这几日加倍小心,绝不可将包围圈松懈分毫。”云焕转头下令,“叶城内的军队可能会趁夜试图突围外壕阻挡援军,内壕扼守叶城,丝毫不能松懈绝对不能让他们汇合!”

“是!”新晋的将领们齐齐俯首,第一次对这个以篡位夺权而登上绝顶的暴君有了由衷的钦佩破军和飞廉在军团中向来被称为双璧,原来,真的不是徒有虚名。

云焕神色凛冽,接着听取了后继几位将领的报告,大都一句两句话之间便吩咐完毕。

忽然,有负责东方战线的将军上前禀告:“少帅,泽之国那边的军情正在按计划展开:幽灵红藫投放后,青水水质迅速恶化,复国军被逼上岸,被我军大量围歼,龙神已经紧急前来支援还请少帅做下一步应对的指示。”

“果然,”云焕的手指轻叩着扶手,冷笑起来,“复国军大营已经坐不住了……呵呵,你们猜,为什么去的是龙神不是海皇呢”

诸人沉默,不敢回答。

然而破军低声自语,却仿佛根本没有期待阶下的任何人回答:“苏摩他,一定伤得很重吧”云焕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神庙上那一战之后,他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呵呵。只有我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受伤,又受了多重的伤!”

他低语:“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居然到现在还没死”

新晋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少帅是说海国的领袖已经濒临死亡他又是如何得知!

云焕沉吟片刻,霍然抬起头,目光落在川胤将军身上,提高了声音:“下一步,就是要把龙神长久拖在泽之国!不要在意伤亡,要不停的发动攻击,让复国军没有喘息的机会!决不能让海国有机会抽调兵力和空桑人汇合!”

“是!”属下领命而退。

云焕俯视着夜色里静谧的镜湖彼岸那里,北方尽头的神庙里,六座无头尸体化成的结界上,联通着无色城。他低声喃喃:“至于无色城里的冥灵,的确是个棘手问题……白璎拥有几乎可以和我媲美的力量,如果真岚又解开了全部六合封印,事情就难办了幸亏他们也只拥有夜的战场,我方的压力也会减轻一半。”

“我会亲自盯紧无色城的动向,这事你们不必插手也无力插手。”他揉了揉眉心,疲倦的喃喃,“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都下去吧。”

诸将齐齐点头,都有长出一口气的轻松:“是!”

众人鱼贯而下,依次从飞索返回白塔顶。然而,在那一行人中,忽地有人迟疑着立住了脚,站在了舱室里。

“禀少帅,”留下的还是季航,待得所有人都退了方才单膝跪地低声禀告,“属下奉少帅命令,已经将明茉送离了帝都。”

“哦”云焕微微一怔这几日军务繁忙,他早已忘了这件事,“去了哪里”

“少帅说送的越远越好,属下便让风隼将其送去了西荒的空寂城。”

“呵,还真是远……”云焕忍不住地笑,“季航,你打的好算盘。我知道你刚刚被拥立为族长,长房全数被杀,包括罗袖夫人和她的男宠你心中有愧,也是恨不得永远不见明茉吧”

“属下不敢。”季航只是低声,“空寂城里的宣武将军,也是巫即一族的外戚属下以为明茉夫人去了那里,好歹有个投靠。”

“哦是么空寂城……”云焕喃喃,一时间仿佛触动了什么心思,眼神空茫起来,“算了,去了那里也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回来了,只会成为战火中的灰烬而已。”

在那些将领退下后,迦楼罗机场里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潇坐在金座上,炼炉里的红莲之火还在熊熊燃烧,锻烧着成千上万的魂魄,渐渐凝成一颗若有若无的血色灵珠然而,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痛苦,仿佛火里燃烧着的是自己的心。

“看样子现在炼化的魂魄还不够,抵不上如意珠的力量。”云焕看着血腥遍布的大地,漠然地屈指计数,“是要再等一等,让那些家伙都聚到叶城来吧,然后来一场大战再多死一些人,才能收集足够的力量。”

迦楼罗不易觉察的微微一颤,潇脸上露出苦痛神情,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对,还有这个,”云焕忽地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物,“一起炼了吧!”

“镇魂珠!”潇失声,感觉珠子刚一拿出就有邪异力量汹涌而来。

“罗袖夫人给她女儿的陪嫁之一。”云焕懒懒开口,手指一弹,送入了火焰之中,“虽然比不上如意珠,应该也是个好东西。”

“不……”潇失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拦。

镇魂珠落入火焰,红莲之火忽然转为黑色,竟然凭空蹿起一丈高!迦楼罗发出一声呻吟,似有苦痛,庞大的机械由内而外起了一阵颤栗。

“主人……这东西太过于阴毒,”潇的声音也带了颤栗,“只怕难以控制。”

云焕却不以为意:“从新死的人里炼取生魂,难道就不阴毒了么潇,你不要怕什么难以控制有我在,怕什么”

他的手落在鲛人的肩膀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和冷酷那双染尽了千万苍生性命的手上仿佛有神奇的力量,潇全身的颤栗渐渐平定,温驯地低下了头。

潇沉吟许久,终于怯怯开口:“主人……有一件事求您。”

云焕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睛,审视着这个一贯温驯的傀儡:“说。”

潇的声音有些颤栗:“听说……听说您下令,要把帝都内所有鲛人奴隶杀死求求您,饶了他们吧!”她眼里有泪水落下,化为珍珠:“只要他们臣服于您,您就饶了他们吧!”

云焕霍然变色:“谁让你来求情的又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

潇一颤,无语,脸色苍白。

“听着,我不会饶过那该天罚的一族!”云焕低下了头,捏住她的下颔,一字一句的回答,“潇……你是例外,但不是所有鲛人都和你一样!你问我为什么不宽恕因为正是你的族人,在我眼前杀了我师父杀了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他的声音出奇的低微,说到最后一句已然轻如梦呓。然而这样反常的语气却让潇再也禁不住地浑身颤栗,脸色苍白如死。

“更可恨的,是她令师父至死都怀疑我……”云焕的声音里有某种奇特的森冷,静默地渗透开来,宛如夜的黑暗在蔓延,“我可以被任何人冤枉、被任何人否定,唯独不能忍受被师父这样对待你知道么在她最后说她原谅我时,我真的想死……就连落在辛锥手里,或者看到我姐姐死去,我都不曾有这样的念头!”

“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来”

“活下来,灭了那该天罚的一族!”

云焕霍然停止了声音,急促的喘息,仿佛心里有难以控制的激烈情绪再度涌起。他松开了捏着潇下颔的手,在雪白的肌肤上赫然留下乌青的印记,倒退两步,跌入金座,苦笑。

“不,不……我不能宽恕,潇,我不能宽恕!”

“正是不宽恕,才让我活到了今日如果要我放弃复仇,选择饶恕,那么,我将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你明白么”

潇长久地无语,仿佛为听到这样的话而震惊。

“我明白了。”许久许久,她终于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那么,主人……就这样憎恨着,活下去吧!”

―――――――――――――――――――

沧流历九十三年三月十七日,午夜,叶城会战正式爆发。

同为帝国双璧的飞廉,及时察觉了云焕以叶城为饵、吸引四方兵力赶来并加以分别消灭的意图,决意不再拖延。于当夜率两万军马进至叶城外围,率先开战,逼近围城的川胤所部征天军团控制线。此时,由云荒各地赶来的帝国军队也已经云集,由守卫瀚海驿的齐灵将军率领,亲临叶城城下。

一时间,叶城外围各路大军云集,形成了层层的包围与反包围的战线,犬牙交错,形势极为复杂。

双方都意识到了叶城会战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杀:如果飞廉的帝国军失败了,那么平叛就失去了最主要的中坚力量,十大门阀将彻底灭亡;如果云焕失败了,不仅帝都伽蓝将会陷入包围,成为一座孤城,更重要的是飞廉一旦突围和各地援军汇合,将会极大程度的撼动新诞生的帝国政权。

双方仿佛都横下了一条心,必欲死争叶城。

金色的迦楼罗悬浮于帝都上空,任凭战云翻涌,依然一动不动。

攻城战斗于午夜打响。战火映红了叶城的天空,隆隆的炮火震得大地动摇,城里所有百姓都彻夜未眠,收拾了细软,合家躲进地窖不敢外出,惊惶地探头观望战况。

“哎呀,完了!”院子里,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缩回头,脸色吓得煞白,“老头子,他们打进来了!他们打进来了!”

“胡说什么!”旁边的男子一把将她拉回,紧张,“哪有那么快!”

飞廉少将所率的征天军团一直部署在叶城外围,和帝都派出的九天军团刚刚开始麾战,应该没那么快就被攻入市内之理然而,在妇人刚刚把头缩回时,头顶就传来了剧烈的呼啸声,黑暗压顶而来!

妇人失声惊呼,和丈夫一起抱着头缩在地窖一角,感觉那阵忽然而来的飓风从头顶上空卷了过去,将屋顶上的瓦片揭落大半。妇人惊慌的将脸贴在地上,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了一道银色的光芒,宛如流星一样掠来,贴地一闪,旋即拉高而逝。

怎么……怎么回事风隼怎么忽然来到了内城!

旋即,她便听得西南角上镜湖入口处一片喧哗,灯笼火把映得半座城都通明,不由心下惴惴,嘀咕:“难道,难道又是哪个富家出事了”

近来城中民心惶惶,鉴于百年前那一场兵祸的教训,不少巨富人家在战端刚起的时候便弃城出逃,留下的多半是妇孺老幼。城中空虚,巫罗大人和飞廉少将忙于备战,对城中日常事务也疏于管理,奴隶造反、打掠富豪之家的事经常发生。

“看来还是早早投降帝都算了……打什么打”丈夫在耳畔喃喃,“反正无论谁赢了,还不都是冰族人坐天下”

“杨公泉,都怪你这个死鬼!”妇人只觉一股怒气从心而起,一指头戳在了男人的脑门上,“好好的桃源郡不住,有了一点钱就想着搬来叶城花天酒地!你看你看,现在可要连累老娘一起死在这儿了!”

男人被她尖尖指甲戳得满脸红印子,却一味陪着笑脸:“哎哎,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但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两口儿一贯命大,定能躲过这场灾祸。”

“这次若躲过了,就趁早搬回桃源郡去住!”那个妇人尤自忿忿,“由得你把我们黑心昧来钱都投在叶城那些婊子身上去么你想想那些钱我们费了多大力气才赚来!几乎送了命!”

“是是,搬回去,搬回去。”男人只是低着头陪笑,忽地面上一僵。

一阵冷风吹来,令他打了个冷战。背后地窖的门竟已无声无息地开了,一只手在窗棂上一拉,一个黑色劲装的人从门外跃了进来,顺手把剑压在了他的咽喉上。

妇人尖叫了一声,吓得颤栗,瘫软在地。

“噤声!”那个闯入者全身浴血,长发散乱,显然方才刚刚死里逃生,剧烈地喘息着,颊边还带了几处剑伤而那眼睛,竟是碧绿色的。

鲛人!妇人嘴唇颤了一下,硬生生止住了冲到了口边的惊呼,定定看在闯入的另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异族少女,仿佛受了伤,被那鲛人半扶半架着,毫无生气地倚着他后背,全身浴血,左手自肩至肘被一刀砍开,鲜血泉般地涌出,散乱的长发披满了脸颊。

血!成滩的血从她垂落的指尖滴下!

黑衣的鲛人用剑压着他的喉咙,低声:“别叫借你家地窖用一用。”

“两位爷……”妇人几曾见过这等场面,颤不成声,“我们只不过是从桃源郡刚搬来的,比不得其他人家,地窖里……地窖里也没什么东西啊。”

“不必害怕,”来人身上的肃杀之气渐渐收敛,放下了剑,低声,“有伤药和绷带么”他用肩膀顶上了地窖的门,将背上的人小心地放下,焦急:“我的同伴伤得很重。”

“好……好,我就去找。”那妇人连忙点头,踉跄而去。

“那笙,那笙”来人伸手扶住了昏迷中的少女,俯身附耳呼唤对方的名字。

妇人不一时便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纱布和几盒药膏,小心翼翼:“只找到这些。”

刺鼻的血腥让人头昏目眩,那笙躺在炎汐的怀里,死去一般一动不动。寂静中,只有听到血一滴滴滴落的簌簌声。炎汐扶着她,将药小心翼翼地抹上,却很快被如注的血流冲走。复国军左权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但此刻关心则乱,看得那笙这般重伤,手却开始颤抖,只觉血往上冲,大脑一片混乱,几乎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在离开叶城时居然会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数。

战争恰恰在今夜爆发,完全打乱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撤退计划。整个叶城戒备空前的森严,根本没有丝毫出入的机会按照原计划,他们一行本来准备由水路偷偷返回镜湖,却不料在入水口已然密布重重机关,一踏入便被发觉。他带着那笙狂奔,躲避着天上地下无处不在的追兵,和叶赛尔一行失散,闯入了这座相对僻静的宅院里。

“那笙,那笙!”炎汐心下焦急万分,用力摇晃她的身子。

昏迷的少女终于透出一口气来,悠悠转醒,眸子却黯淡无光。她尚未完全睁开眼睛,双手便吃力地抬起,将怀中护着的一物抱紧,脸上露出宽慰的表情:“哦!还、还在呢……没丢……那就好了……”

“那笙,那笙,”炎汐只低声,“你……你怎样”

“我很好,”那笙轻声回答,身子却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栗,“你不要担心快、快把东西拿回去给他们。只要凑上这只手……便大功告成了。”

“先别管这个,”炎汐看到她伤口血流不止,“先治好伤。”

他用绷带紧紧束住她左臂上方的血脉,减少伤口中的血流,然后再度把药物敷上去,用纱布裹上,按压不放。温热一层层从透出,直抵掌心。他不敢低头去看,只觉手中很快就满是鲜血人类的血是温热的,烫的他双手发抖。

“好冷……好冷。”那笙止不住地颤抖,炎汐连忙伸出手,也不管尚有外人在侧,便将她紧紧揽在胸前却忘了鲛人冷血,自己根本无法给对方丝毫暖意。

“都是我不好,”她喃喃,神情沮丧,“我不该这么不小心,触动了水下的网铃……回头乱跑,又被城上戒备的军队发现……太没用了……”

“不关你的事,”炎汐低声安慰,“谁都不知道今晚他们会提前开战。”

那笙仿佛还想说什么,但脸色青灰,嘴唇微微颤动,竟似乎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她靠在炎汐怀里,呼吸细而急,半晌,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昏睡过去时,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仿佛攒足力气一样,清晰而急促地开口:“快,快把东西送回去!都已经开始打仗了,得把臭手的身体拼回去!……你不要管我了。”

“不行,”炎汐断然摇头,“现在把你扔在这里,肯定没命。”

“我、我才不会死在这里……我还要跟你回碧落海呢。”那笙声音微弱,拉住他的手,“可你是战士啊……你、你要先完成你的任务。如果不快点设法通知那边前来接应,我担心叶赛尔、湘……她们几个,都会出事。”

“不行……不能留下你一个人。”炎汐喃喃,声音却渐弱。

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判断起来并不难,然而做到却谈何容易

两人焦急地说服着彼此,眼里根本看不到别的自然也没有发觉,那一对虚与蛇委的夫妻正趁着他们分神,悄然地靠近地窖门口,准备夺门而逃。

“哎呀!”当先出门的男人刚要逃离,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头从台阶上倒栽下来,压得紧跟后面的老婆躲避不及,一同骨碌碌的滚回了房间里。

炎汐和那笙惊觉回头,却看到那两人直直盯着一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一只苍白的断手,正死死的抓着男人的脚腕。

“臭手!”那笙失声惊呼,声音微弱,“你、你什么时候……”

她颤巍巍地伸手探向怀里,发现囊中那个东西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溜了出去。

“我说,你们两个人只顾卿卿我我,也不看好这对男女”那只手从旁边扯过了一条绳子,单手利落地将这对夫妇捆到了一起,“差点就让他们溜出去坏了大事!”

那笙这才将视线落到了那对夫妇身上,忽地诧异:“咦我……我见过他们!”

“见过怎么可能!丫头你才来云荒多久啊,怎么可能到处碰到熟人哎呀!”那只断手一边说话,一边却毫不停顿地在那对夫妻怀里翻检,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返身从地上爬行过来,兴冲冲,“嘿……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炎汐一见断手上拿着的那株碧草,不由失声:“瑶草!”

不错,真岚指间挟着的,居然是一株碧绿的瑶草!瑶草乃是来自中州的仙草灵药,万金难求,号称可起死回生不料在这个平常人家的地窖里居然还藏有如此灵药。

“我早就觉出他们身上藏有异宝,”断手嗤笑,“还在那儿哭穷。”

“抱歉……事急从权,也只能先借用一下了。”炎汐虽觉得内疚,然而毕竟那笙伤势要紧,也顾不得是否强夺了他人之物,“这下那笙有救了!”

他将瑶草放在那笙的伤口处,拿出火石点火,灼烤着草叶的另一端神奇的景象出现了:那片枯黄的草叶仿佛活了起来,自动卷曲,紧密地贴在了那笙臂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处,整个草叶吸收了血,渐渐变成青色,随后又变成深蓝。

最后,只是一个瞬间,那片瑶草忽然间凭空燃起了火,在伤口上一烧而尽!

“哎呀!”那笙看到身体上起火,下意识的惊呼然而话音未落,火光燃尽,瑶草化为灰烬而落。在瑶草烧过的地方,奇迹般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

那样严重的伤势,居然在瞬间就被弥合!

“太好了……真的管用!”炎汐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袍裹住那笙露在外面的手臂,“果然是稀世良药!”

“什么稀世良药啊,”那笙撇嘴,声音明显有了中气,“不过是中州的艾草罢了。”

“对了!我真的认得他们!”一见瑶草,病弱的少女忽然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回过神来,指着那两人嚷嚷,“是他们!桃源郡那个姓杨的和他老婆!臭手,你不记得了么难怪他们这里还有瑶草,这是慕容修那个大蠢材送给他们的啊!”

“姓杨的”断手努力回想,忽地打了一个响指,“是了!过天阙的时候,那群人里好像是有一个姓杨的!”

断手爬到了昏迷的人面前,抬起下巴审视半天:“富态了那么多,怪不得我没认出来。”

“当然富态了,”那笙没好气,“这两个贪财的家伙,把我和慕容修当肥羊卖给如意赌坊拿了个大价钱,自然吃的脑满肠肥。”

“哦……”真岚不知还有这段历史,不由失笑,“那我替你出气。”

真岚挥手重重在一对夫妇后脑上打了个爆栗子,声如木鱼。杨公泉和黄氏被那么一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看到一只断手在眼前爬动,不由心胆俱裂,大叫一声又两眼翻白昏了过去。真岚无奈摊开手,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的把两人捆翻,扯到了地窖的角落里塞进木橱,这才算是处理完毕,落得耳根清静。

瑶草果有奇效,那笙脸色渐渐红润,说话的中气也足了。她看了一眼地上两个人,哼了一声,一推炎汐:“好啦,你也别感到内疚了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差点我和慕容修就被他们送掉了一条命呢!真是报应,今天遇到他们,我才算是觉得出了这口恶气。”

房内几人尚未说完,忽听外面又是一连串的巨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地窖的内外都有强烈的震动,墙上灰土簌簌落地。

“不好!”真岚和炎汐同时脱口,看向了叶城东方,“红衣大炮!”

外墙显然已经被轰塌了一角,兵士开始往内城撤退,个个脸上带着纵横的血汗,火把的光映照着乱兵的影子,狰狞可怖。然而毕竟讲武堂出来的战士个个都是精英,即便是撤退,这些士兵还不曾乱了章法。

放弃外城后,瓮城成了下一个争夺点。出乎意料的,形式开始逆转。外线上似有援军冲杀而来,声势迅猛、用兵灵活,围城的军队猝及不妨,后方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登时打乱了前冲的节奏,不得不分出兵力来抵挡。

趁着这个机会,退守瓮城的军队开始反击。帝都刚经过一轮血洗,征天军团里不少门阀出身的战士同样遭到了族灭,铁城新招募来的战士尚未经过培训,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一时无法恢复如初。而飞廉带领的征天军团虽说在数量上明显少于帝都军队,然而战术的灵活多变,敢打硬仗,配合的娴熟远远胜过前来围攻的帝国军队。

一时间,新一轮血战重新开始。

“这样下去,只怕叶城也撑不长久啊,”真岚喃喃,手指轻轻叩着地面,“何况现在云焕根本尚未出动他到底在等什么”

“破军杀人,似乎喜欢慢一些。”炎汐沉默,半晌缓缓道,“听说昔年得罪过他的那些门阀,还一直在辛锥手里活着他对叶城也是如此吧。”

“……”说起帝都那人的暴虐残杀,真岚也是沉默。实在是可怕……这样的魔头出世,不仅对沧流帝国是个噩耗,对于整个云荒同样也必将是一个极大的灾难!

“你们干吗替别人操心”那笙却有些不以为然:“让冰族他们内斗就是了!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去收拾他!”

真岚苦笑摇头:“只怕等打完了,我们也收拾不了他了。”

“怎么会”那笙惊呼,“我们这边有你和太子妃姐姐,还有龙神,怎么会打不过”

“破军已非昔年之云焕。”真岚的手敲着地面,显然无色城里那颗头颅也在沉吟:“兼剑圣技艺、护之血统于一身,又继承了魔之左手和迦楼罗的力量,绝情绝义,再无牵挂如今的云荒,已经无人是他敌手……如果空桑海国联手,如今看起来的确是尚有胜算只是……”

“只是什么”那笙急不可待。

“只是,魔之左手可以从死亡里获得力量,”真岚眼神渐渐严肃,看着外面被战火映红的夜漆黑的天幕下浮动着无数淡淡的红色丝线,无数魂魄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出死亡的躯体,吸入迦楼罗的底舱。他的声音低沉如预言:“战火越蔓延,魔的力量就越大……如果不能及早消灭它,破军就再也无法遏制!”

炎汐霍然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尽早动手罢!”

“不行不行,”真岚连连摆手,“现在不是时候……先设法离开叶城再说。”

“也是。”那笙想起目下处境,沮丧地喃喃,“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

地窖里的诸人再度沉默下去,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又已经黑了,炎汐安顿好了那笙,起身在地窖里翻找食物杨公泉夫妇为了避难,准备得倒也详尽,地窖里饮食被褥一应俱全。

当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那笙睁开眼,却看到真岚的断臂在地上迅速爬行,画了一个大大的符咒,将两人围在了中间。看到她醒来,真岚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先在地窖里好好养神,别走出这个圈,这样外来的东西就不能伤害你们”

“喂喂,你干什么”那笙失惊,“你难道要自己跑掉”

“丫头,你是不是把湘和叶赛尔他们忘记到脑后了人家为了让我们顺利离开,故意把追兵引开了,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真岚停住了手,指着复国军战士,“炎汐,你看好这个丫头。”

“喂!”那笙看到那只手朝着地窖门外爬去,忍不住大声,“你还没恢复!怎么可以乱爬至少让得让我跟着才安全啊!”

“有你跟着,我大概只会死得更快些。”

断臂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式,在那笙的怒骂里迅速爬入了夜色。

“白璎,我要出去找一个人,你在入夜尽快带人马来叶城接应。”

无色城里的头颅在那一瞬短暂的睁开了眼睛,对着身边的太子妃吩咐了一句。然后不等对方表示反对,魂魄和灵力便再一次转移到了叶城的断臂上,旋即闭上了眼睛。

“不,真岚你不能出去……”白衣的太子妃微微变了脸色六合封印尚未完全解开,只有一臂残留地上的空桑皇太子依然是脆弱的。叶城战火连天,危机四伏,这样贸贸然出去肯定是极其危险的。真岚外表虽看似随便,但做事一向缜密。究竟是为了什么,却要这样焦急地冒险出去找人呢

是因为那个叶赛尔……那个他经常开了水镜凝视的红衣女子么

白璎心怀复杂地回过头,看着一边坐在光之塔下的空桑皇太子。然而真岚的魂魄已经不在壳中,眼睛阖起,刚缝好的身体松软地堆在一叠,宛如没有生气的傀儡。她想起这段时间来,很多时候都会看到真岚独自开了水镜,默默的凝视或者和镜中彼端的人对话有时候,对方是作为智囊军师的慕容修,而更多的时候,却是那个红衣的叶赛尔。

那个百年来他一直默默凝望的西荒女子,到底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真岚……百年的挣扎之后,我们终究选择了相守。但,我们真的了解彼此么<!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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