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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无所看着他,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师娘,你要看好师尊啊。”郁辞暗暗的咬了咬牙,声音轻却笃定:“嗯,好。”他这声好,算是应了师娘这个称呼,也肯定了要看好荆舟的意思。戚无所看这个小白花一样的真师娘,默默叹了口气,心想他这副样子怎么是荆舟的对手啊。“对啦,你和师尊在鬼域,没遇到祝衍吗?”戚无所转身去看药炉的火,背对着郁辞。“没有,整个鬼域找遍了,祝衍不在。”戚无所点了点头,声音淡淡的:“别着急,应该在不久的将来,会遇上的。”“或许吧。”戚无所重新笑了起来:“师娘打算拿祝衍怎么办?”郁辞面色沉了下来:“杀父之仇,必然要报的。”“那,提前祝师娘一切顺利啦。”咕噜咕噜,炉子上的药罐沸腾了,两人的对话截然而止。事实证明荆舟就是一个大骗子,他下山的时候就做好了一个人揽下罪名、自愿接受惩罚谢罪天下的准备。此次结界被破,究其因由还是自己沉迷祁决美色,才让对方有机可乘当棋子使,说起来可真是一点不冤枉。顾成妄早摇着轮椅,在山路上等他:“师尊打算怎么办?”荆舟倒是气定神闲一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顾成妄气得噎了噎,一副对自家师尊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师尊,你怎么…”“我又不冤枉。”荆舟理所当然道。顾成妄有些急了:“整个仙道巴不得看我们玄寂山的笑话,据我所知如果认罪,师尊就得到天刑塔承受十道天雷的惩罚!”荆舟:“哦,就当渡劫,说不定劈一劈,我这混脑子就清醒了。”顾成妄恨不能拦在他面前:“师尊为何上赶着受刑?而且他们认为错在师娘,如果…”“成妄,别胡说,”荆舟语气微沉,截了顾成妄的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关郁公子什么事?无论如何我也不至于窝囊到让郁公子顶罪。”顾成妄一愣,旋即青了脸:“抱歉,徒儿失言了。”荆舟看到他眼里的自责,放柔了语气:“没有如果,这一切真的都和郁公子无关。”顾成妄没回应,只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十道天雷并非开玩笑,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且自古进了天刑塔的人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荆舟:“我是寻常人么?”顾成妄抬头静静的看他,语气强硬:“师尊刚为师娘割裂神元,我认为,现在你连寻常人都不如。”荆舟没想到被顾成妄识破了,挠了挠头:“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师尊怎样我知道,我只是…不希望师尊去送死。”“不会的,我心里有数。”荆舟放轻声音,听起来笃定又令人心安。顾成妄:“……”他想,荆舟的修为实力如何,他比荆舟本人还清楚。荆舟正经不过两秒,转而又笑咧咧的:“大不了,如果我遭遇不测,就把守山人之位传给你得了,你有钱,玄寂山不会更糟糕。”闻言,顾成妄心中狠狠一跳,脸上神色复杂,他没敢去看荆舟:“师尊别胡说,徒儿只希望…师尊好好的。”荆舟笑了笑,掐了个决,顾成妄的轮椅立刻不受他的控制,调转了个方向朝玄寂山深处走,顾成妄急了:“师尊!你做什么?!”“天这么热,山下又吵闹,你回山里待着吧,清净凉快。”说完,荆舟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准备关起耳朵领罚。其实早在众仙门讨要说法的时候,荆舟就被系统告知剧情有变,临时增加了天刑塔任务。他需要做的,就是替郁辞扛下十道天雷,猛刷一顿好感。系统早替他安排好了,只要受刑的时候按下屏蔽按钮,就能暂时将魂魄抽离角色,自动进入魂魄休眠状态,原主身体也能得到妥善保管。等到十道天雷结束,又重新回归荆宗主的身体继续走剧情刷好感。这次变故是因系统bug所致,所以荆舟受刑非但不会死,甚至连痛苦都免了。和作弊没什么区别。若是放在以前,荆舟会欣然接受,可经历了这一年的事,他有些乏了,也看淡了,他当了祁决一年的棋子,现在好不容易水落石出,可说到底他还是系统的棋子。很窝囊。荆舟想,厌食症也好吃播事业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绑这破系统连累旁人。如果不按下屏蔽按钮,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大概会死掉吧?人死灯灭,系统也会清零重来,强行绑在郁辞身上的好感或许会自动解除吧…至于祁决…祁决如何,不是他该想的。既然考虑清楚,就是时候结束了。没人料到,荆宗主居然这么坦荡的揽下所有罪过,心平气和的同众人前往天刑塔,一路上旁人问什么他答什么,只一口咬定郁辞不知情。“我为了讨郁公子欢心,想快些手刃祝衍替他复仇,早筹划前往鬼域亲手替他除掉凶兽一事,只时机未成熟一直未付之行动。刚巧中元夜喝了酒,我酒疯劲上来了,就抱着郁公子踏足镜湖禁地,本来只想着酒后图个乐子,谁知埋泉剑真把结界切开了,阴差阳错掉进了鬼域。之后和鬼主祁决在鬼域斗了小半个月,最终被他算计,调动百万阴兵撕裂结界,就有了现在这个结果,从始至终,郁公子都不知我计划。”他的话众人不全信,却又套不出别的说辞,荆舟补充道:“半年前我去问剑阁求埋泉,早算计好这一步了,郁公子还只当埋泉是我送他的寻常剑呢。”“荆宗主,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沈家家主几乎是把剑抵在他喉头,义愤填膺。荆舟不卑不亢:“我知道,罪不可赦,万死不辞。”“那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荆舟的视线从他的剑移开,直视沈家主的脸:“那沈家主认为,我该是什么态度?”“……”荆舟定定的看着他:“难道鬼域结界被打开,不是迟早的事吗?大家心里多多少少也清楚,只不过没人来做而已。”“你…!”荆舟从容一笑:“我认为沈家主还是把剑放下的好,我新近身子不好,脾气也暴躁,还想留点灵力去忍受天刑,不想打架了。”沈家主气得发抖,在众人的劝阻下终于舍得把剑从荆舟喉头移开,骂了句:“我看天雷劈不死你!”荆舟哦了哦,莞尔:“大概是能劈死的。”随即垂下眸子打了个哈欠,不再说话了。一路上他都是这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就好像要承受十道天雷这事和他无关一样。而荆舟为了保护郁辞,独自揽下罪过承受天刑一事,又在修仙界的话本爱好者间传遍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现在潜伏在人间的祁决,是不是也能听到他和郁辞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呢?想到那些话本,荆舟突然有些可怜一直磕他c的戚无谓——抱歉啊徒弟,接下来…为师或许让你吃玻璃渣了。你还是换一对磕吧。第42章 合卺天刑作为天道最重的刑罚之一,行刑十分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荆舟被关押入天刑塔,还得枯等三日才能被雷劈。天刑塔百丈来高,直插云霄,塔内空荡荡荒凉凉黑漆漆。这三日荆舟的手脚被捆仙锁死死缚住,固定在通向塔顶的天刑柱上,活动范围不超过五米,他无聊极了,独自绕着天刑柱转悠,几乎所及之处的每块砖都摸遍了。荆舟突然想起跌落埋泉幻境时,他背着祁决走过白骨甬道,发现牢房里几乎每块骨砖都密密麻麻的刻了咒文,祁决告诉他,是鬼主太过无聊,打发时间乱涂乱画的。当时他还不信,可现在想想倒也应景。荆舟竟然无聊的笑了。他发现自从穿书以来,独处还是头一遭。先前在玄寂山,和祁决真算得上朝朝暮暮,因他身子弱毛病多,两人相对的时间比寻常夫妻还要多。即使偶尔两人不黏一块儿,他身边要么是戚家双生子,要么是顾成妄。再后来跌落鬼域,身边的人成了郁辞。荆宗主的身边总是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可现在孑然一身的才是荆舟。他突然觉得有点荒谬,说什么荆宗主清冷入骨的禁欲性子,都假的,身边围了这么多人,他禁欲个屁呢。不像他荆舟,真正的孤家寡人。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天刑塔的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漏进半扇日光。外边正是午时,日头正盛,荆舟早已习惯黑暗的眼睛一时被刺得睁不开。开门的仙童朝他道:“荆宗主,今夜子时便有天雷下来,趁现在吃顿饱饭养养灵力吧。”言罢,一位身量高挑的道长提着食盒进了塔内,埋着头逆着光,从正午的烈日走近潮湿阴冷的天刑塔,虽然看不清脸,但荆舟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行天刑前提供‘断头饭’的规矩荆舟是知道的,按理说并不意外。可当送饭的道长走进塔后,荆舟心里便有了强烈预感,当他再看对方第二眼时,已经肯定了心中猜测。都不用看脸,这人化作灰他都认识。仙童显然被人迷了魂,木偶人似的开了门便退下了,死死的上了锁。日光被隔绝在厚重的门外,塔内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荆舟闲闲的坐着,那人笔直的站在门边,两人的视线就似箭簇相对似的在黑暗中撞在一起。就似野兽盯着猎物,只不过两人都觉得自己是野兽,对方是猎物。沉默一瞬,那人燃了鬼火,蓝绿色的幽光照亮方寸之地,他款款走近,那缕鬼火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荆舟这会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其实看不看,他也知道了。那人走到近前蹲下身子,依次是酱牛肉、拔丝芋头、炸鱼干、花生米、一大坛子天在水以及两只瓷杯摆在一尘不染的地上,整个过程彼此都没言语。“都是下酒菜啊。”“上次给舟哥哥炖了大半天的莲藕莲子汤,结果被泼了一脸,这次不敢做汤了。”“你就不怕我用酒泼你一脸。”“这是好酒,泼我就太亏了。”说着,他挽起袖子为彼此斟酒:“上等的天在水,我从特意从醉翁岛偷来的,平日里多少银子都买不了,舟哥哥尝尝。”荆舟从容接过酒,一饮而尽,天在水果然是仙道最好的酒,入口清冽醇厚,回味无穷,他笑了笑:“怎么,送我上路?”祁决看着他,摇头:“来给我俩补合卺酒的。”“嗯?”荆舟微微挑眉。“先前那杯被我下了毒,不算,”祁决又替他将酒盏满上,“就是不知,舟哥哥还愿意和我喝不?”荆舟端起酒,再次一饮而尽,笑咧咧的:“喝啊,鬼主要嫁我,捡了个大便宜的事,我怎会不娶?”祁决莞尔,也将自己的酒喝干净。“喝了合卺酒,我们又是道侣了。”“那我待会儿要被天雷劈死,鬼主要给我陪葬不?”“原来舟哥哥打这个主意。”“不然你以为呢?”荆舟笑,祁决也笑:“就是不知,我们这杯合卺酒,舟哥哥家里那只小白兔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荆舟看着他,淡淡的哦了哦:“那你那位凶兽前辈,会不会也不高兴?”空气沉默一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气:“欸,太难了。”叹完气,又笑了。“除了喝酒,还有个东西要给舟哥哥,”说着,祁决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画丢了,舟哥哥都没发现吗?”荆舟展开,借着幽暗的鬼火,看清画中惊艳的红衣画像,唇角勾了勾,仔仔细细的再次将画卷好,藏进袖子里。“我以为找不着了。”“一直藏在这副身体的袖子里,我穿回来就发现了,”祁决笑了笑,“你家那位小白兔藏的。”荆舟哦了哦,这幅画确实是掉入鬼域后就不知所踪了,原来是被还是鬼主的郁辞捡到,就一直自己收着。“他大概醋了。”“你呢,”荆舟抬手,手镣发出晃铛铛的声响,他替祁决把酒满上,“你会醋么?”祁决持酒,直勾勾的看他:“醋啊,怎么不醋?舟哥哥为了他割裂神元,对我就眼睛不眨的捅了两刀,真是,厚此薄彼啊。”“害,我为你被捅的刀子还少么?”“倒也是,所以本来我今天还要还舟哥哥三刀的,想想之前的能抵消,就算啦。”“三刀?我不就捅了你两刀吗?第三刀哪来的?”“我不是说过,中元夜那天,我本来要捅你一刀的,后来没舍得,就只能先记账上。”荆舟笑了笑:“你这算法,倒也别致。”“是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荆舟笑着摇了摇头:“你说我们俩,一边喝着合卺酒,一边商量着如何给对方捅刀子,算什么呢?”祁决微眯了眼:“怎么?舟哥哥不喜欢吗?”“我喜欢,个屁,”荆舟揉了揉额头,“真累了。”祁决竟抬起手替荆舟揉太阳穴,鬼主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兴许是光线太暗了,他眸子里竟有一丝温柔:“要膝枕么?”荆舟怔了怔,虚弱的笑了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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