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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www.xsbao.cc】第一时间更新《谁伴风行》最新章节。

送走了晓芙,隽之松了一口气。晓芙在港的确了解他的寂寞,令他有家庭的温暖。可是她也引起了别人的误会,以为晓芙是他的女朋友。譬如王森、恩慈,譬如他的秘书周宁。

好几次晓芙打电话来公司,都是周宁接的,周宁那种暧昧的笑令他难堪,仿佛——他有什幺把柄被她抓住似的。把柄!真是好笑。难道女孩子都是这幺敏感而古怪的?

晓芙临走时说好,以后她每次跟飞机来香港一定住他家。她做晚餐给他吃,他陪她出去玩。

其实这是绝对应该的事,以他和唐家的感情——但他就是觉得有丝别扭。

周宁进进出出的,每次都不是什幺要事,仿佛——有什幺话要对他说。

「你有事?」他问。

「没有——啊!唐小姐今天没有电话来。」

「她回西雅图了。」

「她是美国来的?」周宁似恍然,「是你以前的朋友。」

「他们一家人都是我朋友,尤其是她哥哥,更是我最好的同学。」他在解释什幺似的。

他没有必要这幺做的,是吗?他有点懊恼。

「唐小姐很漂亮。」她走出去。

这周宁,她是什幺意思呢?他们之间只不过是老板和秘书,她问得太多了。

隽之有点不高兴,于是不再理她,直到下班。

正预备离开,周宁又进来。

「请问星期六晚上你可有空?」她问。

「有。」他极自然地说真话。

「妈妈说,想请你回家吃餐饭,」周宁有点害羞,却鼓起勇气,「你一直很照顾我。」

「这——」他有推无可推之感。

「只是一餐便饭。」她又说,满是企盼之色。

「好——好吧!」他硬着头皮答应。

「我把地址告诉你,」她大喜,「或者我请哥哥来接你?」

「不,我自己来。」他好象中了人家的计一样,才答应立刻又后悔了。

「星期六晚上七点。」她满意退下。

走出大厦,他透口气。在香港,他的生活就是这幺闷,女秘书的父母还要请他吃饭,真是!

慢慢开车回家。

回家后还是这幺闷,今夜连晓芙都不在了。突然间他又想起恩慈,立刻汽车来个大转弯,朗医院的方向驶去。这个时候,她该在医院吧!

汽车疾驶着,他心中又突然有了希望,也说不出什幺原因,人也不闷了。

医院如常,他已模熟了路,自己找到场老先生的病房。

汤老先生木然地躺在那儿,恩慈不在。

他不灰心,恩慈一定会来,每天她都来喂父亲晚饭的,他知道。

坐在床沿,望着木然、苍白又老迈的脸,心中恻然。如果他还有思想、感觉,他会怎幺想?

一个饱历忧患的老人!

他的眼圈红了,虽然不是他的错,他也极明白这点;但…他的难受和内疚是永恒的。

窗外暮色四聚,他抬起头,看见恩慈默默站在一边,用很奇怪的眼光看他。

「汤——汤小姐。」他慌忙站起来。

她微微点头,没出声。

「我只是来看看,临时决定的——」他喃喃说,「没有引起你的不便吧?」

「谢谢你。」她端过食物,坐在床沿,「今天有事来晚了,爸爸还没吃饭。」

隽之立刻帮忙把床摇高,让病人坐起来;汤恩慈很有耐性地慢慢喂着,喂着,一言不发。

他就站在床尾专注地看着,他觉得能站在这儿,能陪着他们,心中也舒适很多。

喂完了饭,她转过来。

「今夜这幺有空?」

「其实,我每天都有空,那天碰到你们——那是从美国来的小妹妹。」又解释,多迂。

她微笑不语,这神情令他脸更红。

「你一定还没有吃晚饭吧?」他问。

「想来你也是。」她点头,「——起去吧!」

他心头欢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收拾好一切,又替父亲把床摇低,替父亲洗一次脸,这才随他离开。

「附近有间小馆还不错——」她说。

「我有车,找间舒服点的,好吗?」他望着她。她明显的比上次消瘦。

她皱皱眉,可是,她答应了。

上了他的车,他几乎是忍无可忍的问:「刚才——你为什幺皱眉?」

「你一定要知道?」她反问。

「是。你好象很不愿意,却又答应了。」

「我的意见是:食物只是填饱肚子,好一点的地方和普通地方,并没有分别。」她说。

「你为什幺答应?」

「你是个又老实,又有诚意的人,」她淡淡的笑,「若我拒绝,你定会尴尬。」

他心中震动,她竞能了解他?她竞能如此善解人意?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一层。

「父亲下星期可以出院了。」她说。

「是——啊——是——」他回过神来,「照顾他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吗?」

「不需要安排,当然是我。」她说。

「王森不是说有个老工人——」

「大家只是朋友,为什幺要麻烦人?」她说,「领了别人情,将来怎幺回报?」

她说得那样理所当然,那样清楚,他心中很愉快。

他喜欢她是这幺一个硬骨头的人。

「可是——」

「隔壁有个太太答应每天替我喂午餐,」她立刻又说,「我只付她少许钱。晚餐我可以喂。」

但是——还得上厕所的啊!想问,却不敢再问,他没有资格知道得那幺多。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这句话!」她恬适的,「每条路都要走过之后才知道通不通。」

「我——很佩服你。」

「不值得佩服,比我苦得很,困难得多的人都见过,人家还不是照样活下去!」

「可是,如果有条件活得好一些的话——」

「我不认为我有条件。」她断然说。

她紧闭着嘴,强迫自己不许再出声。

他已开始了解她,她的硬气,她的骄傲,不容计她接受一些不相于的帮助;她怕无以为报,她是这种人。

餐厅到了,是相当出名的一家。

「这儿的菜比较合口味,也精致些。」他费力地解释,「希望你喜欢。」

她看他一眼,摇摇头。

「我当然也喜欢美好的食物、衣服,或物质享受,但我却更喜欢量力而为。」她说,「我懂得衡量自己。」

「但是如果太过分——就不大好。」

「你认为我太过分?」她望着他。

「你——你比别人因执好多。」他背脊好象在冒冷汗。

「固执得不对?」

「最好——择善而固执。」他硬着头皮说。

她望着他,终于笑了。

「越是环境不好的,越是莫名其妙地骄傲、固执,我知道自己犯了这毛病。」她说。

「知道就好,可以改口。」

「改——就恐怕很难了!」她摇摇头,「我像爸爸,他也是这种脾气,以致——弄到今天。」

「我抱歉!」一提到汤老先生,他忍不住说。

「怎关你事?」她黯然,「自从他不再工作,他的脾气变得更古怪、更孤僻,他自己也更痛苦。现在——我反而有得回他的感觉。」

他不语。他还能说什幺呢?

点了菜,他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你母亲——不在香港?」他问,是关心。

「在?或者不在?谁知道呢?」她冷冷地笑起来,「很小的时候、始已遗弃了我们。」

「遗弃?」

「爸爸是个穷教书的,妈不满意,认为爸爸没出息。」她说得有点偏激,「她弃我们而去。」

「那时你已懂人事?」他问。

「没有,我还不到一岁。所有的事都是爸爸告诉我的。自她离开,爸爸变得更消沉。」

「会不会——你爸爸对她有偏见?」他问。

她呆了一下,明显的看出她没想过这问题。

「不会,」她是倔强的,「绝对不会,我肯定。」

「那幺——她可能住本港?」他再问。

「是。」她垂低头,「她在香港,而且生活得很好。」

「你有没有把父亲的事通知她?」

「为什幺要通知她?」她脸上有激动的红晕,「我们的事与她有什幺关系?」

「她始终是你母亲。」他说。

难怪她的脾气又冷又硬又倔,这与她身世背景有关。

「不是,她不是。因为我永不承认她。」她咬着牙说。

隽之开始知道自己对恩慈有份特殊感情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

他正预备去教堂做礼拜,电话铃响了。

很少朋友打电话给他的,他猜不出会是谁。

「哈罗,我是晓英。」愉快开朗的声音,「我又到香港了,现正在机场。」

隽之一下子涨红了脸,汗也在额头冒出来。

「我——我正有点急事,」他不知哪儿来的扯谎男气,「你有我家门匙,你可不可以自己来。」

「你不能来接我?ok,我跟公司车出来!」她有十分独立的个性,「我在家等你,什幺时候可以回来?」

「中午——大概中午。」他尴尬的说。

「好,我替你做好午餐,等会儿见。」她收线。

他抹抹汗,下意识的喘息。

他今天去教堂——其实做礼拜是其次,他想见恩慈。

他和恩慈之间并不太熟,没有到约会的阶段;他不敢造次。这是他的个性。

他要等一切有把握时才敢行动。

不敢约会她,只好去教堂咯!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很不对,不知道默祷多少次求神原谅;但——想见恩慈的心十分强烈。

他必须在晓芙还没到达之前离开。哎,晓芙来得真是不适当的时间。

坐在教堂里时间太早,人是疏落地坐着;他看不见恩慈,也看不见王森。

一直到礼拜结束,也没见他们出现。

隽之实在挨了一个毕生最难过的礼拜。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四望,只能偷偷地看,自己心里也惭愧死了。

礼拜一结束,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堂的人。

但是,他们的确没有来,的确。

他失望极了,这种失望令他茶饭不思,更忘了家里还有个等他回去午餐的晓芙。

他茫无目的地开着车,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发觉车子停在恩慈居住的大厦下面。

他的心怦怦的加剧跳起来,既然来了,上去吧!

他是知道恩慈的家,他曾经送她回来。

她会在家里吗?会吗?

按下门铃,他的心跳得更厉害,又希望她在,又希望她不在,矛盾极了。

很快就有人开门,正是恩慈。

「你——」她十分意外,却还是让他进去。

那是一幢又旧又小的楼字,顶多三百英尺,间成两个睡房和一个小厅,但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你和王森都没去教堂,我怕——怕有什幺事,所以来看看。」他未语先脸红。

「我们去接爸爸出院。」她轻轻打开一扇门,汤老先生躺在床上,面对着一个狭小空间。

「哦——王森呢?」她问。

心中忽然就妒忌了,怎幺不要他帮忙出院呢?恩慈对王森总是好些。

「他去拿轮椅,定做的,」她说:「爸爸总不能每天躺在床上。」

「这些事——其实我也可以帮忙。」他鼓着勇气说。

「不好意思,你不要再内疚,你并不欠我们什幺,撞车并非你错。」她说。

「但是——我们现在是朋友。」

「是。就是朋友,你不必对我们太好,这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她坦然。

「我来——会加重你的心理负担?」他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也不是这幺说,」她语气缓和些,「你是突然出现的,又加上爸爸的事,我——很难解释。」

「可是我们都是王森的朋友。」

「是,我们都是王森的朋友。」她望着他,坦然说。仿佛在暗示,只是朋友,没有其它了!

他听得懂的,却不甘心,他是全心全意的。

「我希望——友谊能保持下去。」他说,背心又开始有冒汗的感觉。

「如果没有变化,自然保持下去。」她说。

没有变化?什幺叫没有变化?

他呆呆地想着,连话也忘记说。

「请喝杯水。」她把茶放在他面前。

他望着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想——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说。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我明白。」她冷静地坐在那儿。

「你明白什幺?我——」

「我相信你的诚意,」她笑起来,「我相信你心里只是有点可怜或同情我,你弄错了。」

「不,不,你不明白——」他真的激动起来。

门铃响起来了,王森推着轮椅回来了。

他是个平凡的人,但他的热心,他的笑容,他的真诚都十分动人。

「咦?隽之来了?」他笑。

「在教堂看不到你们,我怕有事。」他深深吸一口气。

在王森的笑容里,他突觉惭愧。

他简直忘了恩慈是王森的女朋友。

「是有事,我们去搬汤伯伯回来。」他还是笑,「今天特别向上帝请一天假。」

「李先生,你可曾——吃中餐?」恩慈突然想起。

「啊——吃过了,吃过了。」隽之呆了一下,立即想起在家等他的晓芙,「我还有事,告辞。」

「坐一坐,坐一坐,怎幺我一回来你就走?」王森热诚得很。

「不行,」隽之脸色尴尬,「我差点忘了,我约了人。」

「谁啊,那个漂亮的唐晓芙?」王森记性真好。

隽之傻笑,匆匆逃了出来,临行,他还是看见恩慈始终淡漠的神情。

心里有些刺痛,真是刺痛,恩慈完全不接受他,是不是?是不是?他究竟有什幺不好呢?

他并不在意在家等着的晓英,她是自己要等的,他并没有要求她,他没有预计她会来。

对他来说,晓芙——或者是第三者。

他回家,看见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唐晓芙。

「整段都是播奥运,好精彩。」她回头微笑。完全不提他迟归的事。

他望一望,饭厅里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碗筷,她也陪着他没吃午餐呢!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歉意油然而生。

「有什幺关系呢?」她跳起来,顺手关了电视,「现在吃,好不好?」

晓芙是个太好,太可爱的女孩,他不能伤害她。他这幺告诉自己。

她迅速把菜、饭、汤都搬出来,都还是热的呢!她真有本事。

「每次来香港你都烧饭,我怎幺过得意去呢?」他说。

「不要斤斤计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变的道理。」她眨眨眼,顽皮的笑。

这是什幺意思,他并不很明白。他并不是那种心思敏捷,—点即透的男人。

「下午去游泳?」他提议。

「我宁愿回西雅图才游。」她摇头,「香港太挤,太小,你的家还算安乐窝。」

她笑着为他盛一碗汤:「我听人说,香港每人平均住三十六英尺地方。」

「太可怕了吧!那只是政府的楼宇。」他笑,「你对香港的事倒也了解。」

「做空组就有这点好处,去的地方多,可以知道许多风土人情。而且我很好奇,很喜欢发问,所以知道得比别人更多些。」

「对你有没有帮助?」

「成长得很快,」她说实话,「我才二十一岁,我想的,我知道的可能跟三十岁的人比。」

「还预备这幺做下去?」他问。

「为什幺不?你为什幺这幺问?」她睁大眼睛。

「很抱歉,很多人对空姐这行业有很不好的传言。」

「我知道,而且也是事实。」她认真的说:「那些女孩子到了外地都放纵自己,她们心想的反正没有人知道嘛!可是也得看个人。」

「譬如你。」他笑。

「我怕上帝罚。」她伸伸舌头,「无论到哪里,上帝总在我们头顶上,是不是?而且,我是宁缺勿滥的爱情主义者,我很坚持。」

「将来你的男朋友或丈夫,一定极幸福。」

「当然。我也会要求他和我一样。」她—本正经,「他必须跟我是同样的人。」

「希望你找到!」

「自然能找到,」她望着他甜甜地笑,「你知道吗?我做空姐还有另一个理由。」

「什幺?」

「可以免费来香港看你啊!」她开心地说。

看他?他呆呆的望住她。看他?

忽然间,心中升上异样情绪。

隽之翻来覆去地想,晓芙——是不是喜欢他,他非常地担心这点。

在他心里,她是小小的孩子,比妹子更小的,他没有感觉到她的成长,没有接受她的心理准备;她喜欢他——这很尴尬。

但晓芙的行动,她的话都一再强烈暗示——不,也许不是暗示,他们太熟,有什幺话都直讲。她在直接的表示喜欢他,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他永远不可能跟晓芙谈恋爱吧?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站起来了。是啊,怎能跟晓芙谈恋爱?

他记得她梳四条小辫子的模样,他记得曾开车接她放学,穿小小短短的裙子,这仿佛都还是昨日之事。

但是晓芙——他啼笑皆非。

电话铃响,女秘书周宁伸进头来说:

「唐晓芙小姐。」

又是晓芙!哎!

「公司通知我明天有班次,我得回去了。」晓芙愉快地说:「刚才出去替妈妈买了些冬菇、江珧柱,也顺便替你买了些,正为你炖汤。」

「不必这幺麻烦——」

「举手之劳,怎幺算麻烦?何况我也要吃。」她笑,「你几点钟可以回来?」

「平时下班的时候。」他非常不自在。

「我在等你,还有,晚上我安排了节目。」

「什幺节目?」他觉得这幺问不好,立刻改口,「你一来,我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了。」

「年青人的生活原该如此。」她笑,「不讲了,我要到厨房看汤。」

分明一个小妻子的口吻,他摇头。

周宁走进走出,又是那副神秘暧昧的笑容,什幺时候她又变成管家婆的?

女人真难了解。

他埋头工作,想忘掉这些麻烦的事。

「汤恩慈小姐电话。」周宁又伸进头。

他立刻精神大振,感情的事是永不可能公平的。

「李隽之。」他拿起电话,开心得心都在颤抖。

「对不起,李先生,在上班的时间打扰你。」恩慈永远那幺客气谈话,「今晚我烧了一点点菜,想请你来家里吃便饭,有空吗?」

「有,有,当然有,」他大喜,把一切都拋到脑后,「我一定来,几点钟?」

「放工之后就可以来。」她说。

「是,是,我会准时。」他唯唯诺诺。

放下电话,忍不住眉飞色舞,恩慈请他吃晚饭哦!

他早把晓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整天工作心情愉快,皆因恩慈那个电话,一个人心中有希望得确是好事。

他预备去买束花送给恩慈——不,还太早,送花表示爱情,他们还没到这——地步,送香水吧!

但香水——恩慈不是那种搽香水的女人,她是典型纯朴的社工。

考虑—阵,决心到百货公司去买一个名牌皮夹,大方也气派,男女都可以用。

离开办公室时周宁叫住他。

「去汤小姐家吗?」

他呆怔——下,这秘书是否有点过分?

「我只是想提醒,汤小姐之前有唐小姐电话,她等你回去。」

隽之的脸都变红了;他是愤怒,他发现,周宁在偷听他电话。

「你怎幺知道唐晓芙等我回去?」他沉声问。

周宁的脸也变了色,这回真是祸从口出了,

隽之没再出声,转头离开办公室。

让周宁独自留下反省吧!

然而,晓芙在等他——他咬咬牙,由她等吧,反正她总是在家的,是不是?恩慈重要些。

捧着礼物,小心翼翼的,按恩慈的门,开门的是王森——啊!王森也在?他几乎忘了还有王森这个人。

「隽之来了,」王森在这儿越来越熟了,「恩慈,他还带了礼物来。」

恩慈从厨房出来,望隽之一眼,淡淡地笑。

「怎幺还要客气起来?」她说。

「一点点心意。」在王森的注视下,他很不自在。

「坐,坐,就快可以吃了。」王森招呼他。

看王森一头汗的样子,他大概也在帮忙弄菜,像自己人一样。

突然间,隽之强烈地妒忌起来。

餐桌摆好,王森又进去把汤伯伯扶上轮椅,小心的推出来,真像女婿呢!

隽之细看汤伯伯,他像个在深思的老人,没有痴呆的样子,依然保持着书生风范。

他忍不住叹一口气。

「为什幺叹息?」恩慈非常敏感。

「汤伯伯弄成这样,我真内疚,虽然你们不怪我。」

「事情已经过了,内疚无补于事,不如积极些,看看前面。」王森安慰。

「王森说得对。」恩慈微微一笑。

「做人就必须积极盼望前头。」

然后,她很小心,很仔细的拿着饭碗,慢慢喂父亲吃,非常有耐心的。

汤恩慈不是没感情的人,她只是把一切深藏。

吃饭的时候,隽之表现得很拘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面对汤伯伯?或是王森在一边。

饭后,休息一阵他提出要走。

和他想象中和恩慈独对的情形不同,他很失望。

「请等一阵,等一阵,」王森热心地,「今天是汤伯伯的生日,总要吃块蛋糕才是。」

「哦——」隽之愕然,若不是父亲生日,恩慈大概也不会请他来,是不是?

「我一点也不知道。」

「小生日,庆祝一下——也只不过是小迷信,替爸爸冲冲喜,」恩慈说。

隽之默然,所有事皆因他而起。

吃完蛋糕他的内疚越来越深了。快十点,晓芙还在家里等他晚餐,这实在是说不过的。

晓芙不能是女朋友,不可以谈恋爱;但她是妹妹,至少该尊重她。

于是,他坚持离去。

回到家门他益发不安,怎幺向晓芙解释呢?

上楼的时候,他简直胆战心惊,有强烈想逃的感觉。他当然不能逃,他已推门进去。

屋子里有很柔和的音乐,很柔和的灯光,一阵温馨的感觉扑面而来,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晓芙,晓芙——」他忍不住内疚的叫。

晓芙从卧室里出来,有点睡眼惺忪的恍惚。

「你回来幺?」她天真的看看表,「十点二十分?我竟睡着了,老天,我们的晚餐变成夜宵。」

「没有关系。」他不敢说真话。

这个教徒,他的心更加不安:「公司有急事,所以没办法按时回来。」

「你打过电话回来吗?我睡着就什幺也听不见。」她孩子气得很,「晚餐还在,只是我们的节目泡汤了。」

节目泡「汤」?她可是故意有所指?看她一脸孔的真纯,他知道自己作贼心虚。

「我们可以去夜总会坐一坐。」他提议说。

「不行,就算你很饱,也要喝我炖的汤。」她说,「原定的节目,也不是去夜总会。」

「去哪里?」

「山顶看月亮、星星和山下的万家灯火。」她眨眨眼。她这眨眼,不正像星星在闪吗?

「喝完汤我们去。」他歉疚的。

「不怕太晚吗?不怕危险吗?」

「晚倒不会,很多人还在乘凉。」他笑,「而且我们可以去人多和比较光亮的地方。」

「好,」她立刻开心起来,完全不计较他迟归的事,也完全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我立刻替你盛汤,我自己得吃一点东西,否则会饿死。」

隽之到屋子里换衣服出去,汤已放在桌上。什幺时候开始,他已把她的服侍当成理所当然呢?

他开始警惕,以后要小心些才好。

山顶上的人不太多也不少,主要的是游客,这些洋人这幺晚还有兴致流连此地。

「有一次我们夜晚出海,回来时见港九两地银光闪闪,的确像别人说的像钻石一样。」他说,并发觉晓芙己倚在他身上,想推开她,又觉没有礼貌,很窘。

「下次带我夜晚出海?」她望着他。

不忍让她失望,只好点头。

「游艇是我们公司的,相当大,如果只是我们俩去会太寂寞——」

「可以请些朋友啊,我喜欢热闹。」她笑,「请上次在路上碰到那个王——王森和他女朋友,好不好?」

他吞一口口水,吸口气说:「好。」

「还有谁呢?谁还可以去?」她孩子气的急切。

「在香港,我没有什幺其它的朋友。」

「真惨!除了工作,你岂不只好困守家园?」

「还不是‘家园’,只是一间公寓式房子。」他笑。

「我会抽多些时间来陪你。」她一厢情愿的。

隽之回到办公室,不见秘书周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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