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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如听了,作势不依:“人家刚上手学嘛,哪有天生就弹得好听的。况且,从小也没听见爹爹弹过,人家都说耳濡目染,没有日常的熏陶,当然就没有音乐细胞了!”

“什么是音乐细胞”女儿突然蹦出个从没听过的新词,他不解地问道。

妙如这才意识到又糟了,这回该怎么圆过去呢!

对了,书中自有黄金屋,就懒书吧!

也不管细胞的概念,此时有没被西方那些大师提出来,反正爹爹也不会找孀居的堂嫂去借书。

“是在伯母那儿的西洋译本中看的,说人体是由许多个细胞组成。像音律方面的秉赋,一是要靠先天从父母辈那儿传承,二是要靠小时候培养。尤其未出生前,多对着奏些美妙的音乐,小孩出生后乐感就好。”妙如解释道,不觉中把现代的胎教理念都带出来了。

“哪儿来的异端邪说!未出生的胎儿哪有知觉你有功夫,还是多花在练习琴棋书画上吧!那些杂书还是少看,没的把心里都塞了些无用的杂念。”

果然教训上了,他怕女儿看多了杂书,走了歧路。尤其是民间现在流传的那些话本,讲些情情爱爱的,一不留神就毁了她的闺誉。

妙如虚心地接受了教训,好歹不说她是异端就行了,又逃过了一劫!

这天下午,妙如还把做的彩灯和绣球,亲自送到趣园二伯母那里,祝福她佳节快乐。

妙如走后,谢氏身边的孙妈妈,就夸上这小姑娘了:“妙姐儿真是有心,奴婢见过那么多孩子,就数她最会体贴人,最善解人意了。小 姐先前真没看走眼!只可惜小丫头这般命苦,出生时就没了娘,继母又是个不省心的。”

谢氏却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

望着架子上挂的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她不禁感慨万千。思绪又飘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时的她,也会在上元节和中秋节时,到夜市里去观灯。

初次见泽郎时,就在灯会上,当时她只有十三岁。那是个赏灯的月圆之夜,跟家中姐妹头次出门,踏上花灯初上的街头。

好像冥冥中一切都命里注定那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她跟姐妹们,停在一个灯铺前,大家七嘴八舌正猜着灯谜。有盏花灯上的谜面是:“欲语泪先流”,打一个字。

大伙都还在冥思苦想时,她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汩!”

谁知旁边,几乎是同时,也有个公子的声音传来,猜中的是同样的字。

灯铺的主人为难了,不知把灯该判给谁。

只见那公子向她施了一礼,对那人答道:“小生唐突了,本该是这位姑娘的,就给她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谢过对方,接了花灯,跟着姐妹们走了。

离开时从帏纱里头望去,影影绰绰只觉得,那公子生得玉树临风,面目却看得不甚真切。

谁知,后来她跟姐妹们走散了。

被人群一挤,眼看着就要跌到地上了,旁人呼救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有只温暖的臂膀扶住了她,抬头一看,原来又是那位年轻的公子。

显然他也认出自己,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口中却道:“小心摔着!原来又是这位姑娘!”

把歪在一边的帏帽戴好,向他盈盈下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还没来得及听他答话,就听见远处有人在喊:“润之,润之,你跑到哪里去了兄弟这还要你帮手呢!”他回了一礼,就匆匆离开了。

边走还边回过头来,望着她的身影。

姐妹们这时找到了她,见她呆呆望着一个方向,就问道:“碰到谁了”

她结结巴巴地掩饰:“没谁!我们走吧!再迟就要被嬷嬷念叨了。”她却知道,帏帽里自己的脸肯定是通红的,幸好有白纱挡着。

那个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的晚上,成了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从那以后,这眼波流转,浅笑吟吟的小姑娘,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再是情窦未开的小人儿。

当母亲告诉她,祖父帮她说了门亲事,是钟家这代中,最有出息的二少爷,十六岁就中了进士。她眼前浮现的,就是那天晚上他的影子。

当喜帕揭开的那一瞬,屏住呼吸,她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夫婿。怕不是心中那人,脸上的失落被人看出端倪。

幸好,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不过,他当时并没认出她来。后来无意中,看到妻子在绣一块帕子,上面有“欲语泪先流”几个字。

以为她有伤心事,正待安慰,谁知却对上一双溢满笑意的眸子……

“奶奶!”一个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丫鬟尺牍凑了过来,轻声对谢氏道:“这几天,槐香院九奶奶身边的婆子,正想方设法,在打听咱们趣园的事。”

“哦她们打听些什么难不成想知道妙儿在这里的表现,还是想把亲生女儿也送来”谢氏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哪能啊!她亲生女儿早被送到京城外祖那儿了。这事说起来也蹊跷,那婆子并不打听妙姐儿这里的情况,老把话题引往奶奶身上引!”

“是吗!她都问了些什么了”谢氏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愉。

“她是想打听奶奶以前,有没有收个孩子养在膝下的想法。”尺牍悄悄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道。

“原来是这样!我说妙儿小小年纪,怎就这般乖巧懂事,想来是给逼的。”谢氏眉头展来,对方有此等想法,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是怎么答的”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奶奶的允许,奴婢哪敢随便回话,就搪塞了过去。不过,那人好像并不想知道答案,没说几句就走了。”尺牍有些困惑。

“那就对了!只是递个意思让咱们知道,目的就达到了!”她不以为然地说道。

“倒是个好机会,过继个女孩过来,以解小 姐膝下空虚。妙姐儿那可人样,想来也是个感恩戴德的。被咱们养大,总比在她继母底下讨生活,要强得多!”孙妈妈一心为她着想,有个人陪着逗逗趣儿,对她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这事不能一厢情愿。九弟妹的意思,肯定没跟她当家的说过。把别人的女儿送出去,她肯定痛快了,九堂弟未必肯答应!”谢氏一脸恹恹的表情。孙妈妈和尺牍看到了,也明白她不欲再说,就转了话题。

“六奶奶,你说这事能成不九奶奶说,若成了,找人帮大舅爷换个富庶的地方就任。”三房静思堂东次间的软榻上,正斜躺着一位少妇,旁边的仆妇在跟她咬耳朵。

“能不能成,都要看二嫂的意思,还有九叔那边的想法。”她慵懒地起了身,接着说,“这杨氏算盘打得可真精啊!自己不出面,拾缀旁人去问二嫂的意思,咱们在中间这么一说和,面上是做弟媳的关心寡嫂,九叔那边也不会见疑,没准以为最初是二嫂起的意呢!”

“可不是!这中间还真看不出,是她动了些手脚。心机这么深沉,又容不得人,那孩子在她手下讨生活,还真不容易!若是跟了二嫂,没准还真成了她的造化!”那婆子附和。

“那奶奶的意思是……”她又追问道。

“行了,我去跟二嫂说说!这种卖人情的事,只有好处没坏处的,没道理要推到门外啊!”少妇应承道。

“谁说不是!舅老爷若搭上这条线,以后仕途好走了,对六奶奶您在钟家的地位,也是个帮衬!”婆子看事件要办成了,一时高兴,又恭维她几句。

第二十五章 幡动

这几天,从槐香院到趣园的路上,妙如总感觉,背后有人偷偷在打量着她。所到之处,总能看见两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私语,一边说还一边望着她。

以她的经验来看,自己又被人关注了!

来到趣园,伯母脸上并没什么异色,妙如把心放回了原处。

转眼间,就到了月底,妙如又要上山跟师傅礼佛了。

那天下午,向她请假时,谢氏才知道,这小姑娘还是慧觉大师的记名弟子。当即来了兴致,跟她打起佛谒来。

妙如惊喜地发现,谢氏原是同道中人,她对佛教禅宗有些研究,某方面还知之甚深。就想邀她一起上山礼佛,顺便介绍师傅慧觉大师,让他们交流交流佛法,必有所获。

妙如心里暗自思忖,像二伯母这样孤独已久的丧偶之人,若没点精神寄托,日子肯定难捱。时间长了,对身体底子,肯定是有损耗的。还不如动员她到寺院走动走动,以免她又回到那种抑郁自闭的状态。

谢氏愉快地接受了邀约。

第二天,就跟她一起上了云隐山。

在师傅跟谢氏论禅说道时,妙如跑到药庐那里,向师叔上交了前次布置的功课。

师叔攒了不少病例留着,就等着她来实践练习,两人又是一番学习和交流。

傍晚时分,回到禅院谒见师傅时,大师已与谢氏讨论完毕,两人正坐在禅房木榻上博弈。妙如默默地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下棋,还在一边帮着斟茶倒水。

最终双方竟战成了平局。

临走前,妙如向师傅问出了,让她寝食难安的烦恼:“师傅,怎样才能不受外物的影响,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弟子,让净昙最近心神不宁的。”

大师就跟她讲起了,六祖坛经里记载的禅宗六祖惠能法师和两名僧人辩论的故事:在讲经会上,风吹动经幡。一个僧人说,风动;一个僧人说,幡动。两人争论不已。惠能法师站出来说,是人的心在动!

妙如似有所悟,告辞出来,和谢氏一起下了山。

在回来的马车上,二伯母问起与慧大师缔结师徒缘分的起因。

她就把当初槐香院里,被人传为命硬克亲的前因,告诉了她。谢氏听过后,心有戚戚然地揽过她的肩膀,抚慰了一番。

两人在钟宅的忠信堂那边分了手,各自回了院。

回到趣园,谢氏就派贴身的孙妈妈,想办法打听,五房的杨氏跟妙如之间的事,包括钟澄在那些事情上的态度。

第三天,孙妈妈来汇报此事。

接着,就跟她感叹起来:“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奴婢看这九爷,对他元配生的女儿还是不错的。您当初果然没料错,九爷未必舍得将女儿过继出去。”

“舍不舍得,倒不太敢肯定。就是看着妙儿的现在日子,越发难熬了,想顺手帮她一把。至于我当初说九叔未必肯答应,是基于他的出身仕子最是顾惜自己的羽毛。他不怕日后被人说成为攀附权贵,讨好杨氏父女,把发妻留下的嫡长女都给打发出去了。他还要不要前程和声誉的”

“哎呀!是这个理儿!奴婢糊涂了。还想着在继母那里,妙姐儿日子不好过,小 姐这里又缺个解闷的小辈,就想着两好合一好。小 姐也有人来做伴了,妙姐儿也有个贴心长辈来照顾了。”孙妈妈恍然大悟。

“前几天,六弟妹也来试探过我的意思,当时我没表态。不过,前天听妙儿说起,九叔背着她上山,找慧觉大师化解谣言的事。这才相信他们父女间是有感情的,并非大家以为的那样,恰恰相反!这样一来,为了女儿的安危和成长,他势必不会把这孩子,交到杨氏手里教养……”

“小 姐的意思是,他会同意过继给咱们!”听到此处,孙妈妈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求证道。

“过不过继,现在不好说!不过,得提醒他一下,最近的风声好像不太对劲儿。似乎有人借妙儿跟这边走得近的事,故意传她跟杨氏不和,想过继到咱们这边来。背后推波助澜的,还不知有些谁呢!”谢氏说完,当即下定了决心,叫来丫鬟伺候笔墨。

隔天,妙如来趣园时,谢氏对她又是一番试探。

果然如她所料,妙儿和她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让她对家产生逃离的想法。在下课后离开时,谢氏拿出封信,让她务必亲手交到父亲手里。

晚饭过后,妙如特意跑到外院的书房去,把谢氏的信向父亲呈上。

钟澄浏览着信,眉头却慢慢紧了起来,面上笼起一层薄怒。

在旁察言观色的妙如,心里却打起鼓来!也不知二伯母写了些什么不会是她有什么不妥之处吧!爹爹的脸色好像不大好!

看完信后,钟澄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问道:“妙儿可喜欢二伯母”

“喜欢!她为人亲和,学问又好,对妙儿也蛮不错的,当然喜欢她了!”见他的眉头舒展开了,妙如就跟父亲夸起她的新老师来。

钟澄哦了一声,就让女儿回了内院。

回到西厢房,妙如刚坐下来,秦妈妈就把其他几人支开,走到她身边,悄悄说:“姑娘,最近老奴在外面,又听到一些关于您的传闻!”

妙如立即紧张起来,果然来了!

“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姑娘想过继到三房二奶奶那房去!”盯着她的表情,秦妈妈也不确定,这小姑娘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啊!”妙如显得有些意外,原以为只会传她想出家呢!毕竟她整日往灵慈寺里跑。

“都是怎么传的”她有些摸着头脑。

“她们说姑娘跟太太关系不好,整天往二奶奶那里跑,就是看中了她没孩子,想顺势攀附在她膝下。”秦妈妈犹豫地望了她一眼,不知后面的话,该不该告诉她。

看出她还有未尽之言,妙如就催她尽管说出来。

“还说,太太因姑娘的事,气病了好几回!”老仆有些怜悯地望着她。

“无中生有!造谣!绝对的造谣!竟然有人这样传!”妙如怒了,第一次被人这样颠倒黑白地泼赃水。心里愤愤不平起来!

杨氏自己想不开,关她什么事!

她能让时光倒流,让杨氏提前认识父亲,抢先一步嫁进来

再说了,那时钟澄还是个不名一文的穷秀才。她可甘愿以相门之女的身份,不看身份门第,硬就嫁给一个白丁!

有些欲哭无泪,妙如想着,都低调成这样了,为了讨生活,一直在家里汲汲营营的,万般委屈都强吞下肚里。

还要她怎样做呢

看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之前杨氏对她转变态度时,还盲目自信地以为,她是可争取的。只要足够的努力,和足够诚恳。

真是人善被人欺!

糟糕!父亲今天问这话的意思,不会是以为她喜欢二伯母,真的是她提出想过继的吧!这个误会大了!

对钟澄这个爹爹,她不很有信心,毕竟他曾有过一次抛弃女儿的前科。

想到这里,她感到无比的寒冷。

此时的杨氏,正跟崔妈妈聊着此事的后续发展。

“老奴说过,六奶奶那儿一准会帮忙。听说她娘家没什么人,就有个亲哥哥,在四川某个穷县当知县,快六年了,一直没挪地方。相比二奶奶背后显赫的身世,她刚嫁进来的那几年,日子可不好过呢!婆婆离世后,最近几年才在三房当上了家。”

“你找人传出的那些话,不会让相公知道吧”杨氏有些担心。

“不会的,是通过静思堂那边的人传出去的。当初跑到二奶奶那里献殷勤,是她自个儿去的,这事在钟宅里,各房好些小辈们都知道。再加上,面上是六奶奶听到传闻后,以关心她亲二嫂的名义,跑去说合的。这样一来,合情合理,不仅把咱们给摘了出来。”她颇为自得地向杨氏解释,“再把气病您的话一传开,就成了她不服管教,另谋高枝去了。二奶奶要是真心喜欢她,就会主动出来调解,顺势收了她;要是不愿意过继,对小 姐您,也没什么损失,以后妙姐儿出了什么事,也是她养不亲。存心跟您生了嫌隙,小 姐您管不住她!”

杨氏长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希望此次能有个两全齐美的结果。眼看着孝期快满了!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今年总算可以跟爹娘团圆了!”

第二天,妙如去趣园前,特意拐到了父亲书房那边,向他解释:昨天她那番话的意思是,二伯母是个非常好的良师益友,自己没有其他想法!

钟澄听了,也明白她听到流言。目光不由得一暗,嘱咐她安心跟着伯母学习,不要想太多,就把她送出了门。

回到书房里,钟澄开始动笔,给谢氏回信。

首先感谢她对女儿的照顾和爱护,然后对妙儿今后的生活,做出了安排……

第二十六章 挖坑

九月二十八,槐香院为钟老太太逝世举行了三周年祭祀,各房女眷齐聚一堂,为五房这位坎坷半生的伟大母亲敬香。

从三品诰命掉入尘埃,又从尘埃中爬起来,辛苦半辈子,一人独立培养出探花郎的钟母陈氏,她的传奇人生,足以赢得所有在场族中女眷们的尊敬。

杨氏作为当家主母,应酬着祭祀的迎来送往。结合前段时间五房的传言,想亲眼证实她们关系的,正拿眼睛四处寻那传闻中的小主角。

只见她穿一身孝服,跪在钟陈氏的灵前,手持着佛珠在角落里念着经。脸上的戚容,让人忍不住发出叹息。再看杨氏,穿梭于各房女眷间,面上没有半分伤心之色,心中大抵都明白是何状况了。

想来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对她真心好的人,才会如此感念!

一个月后,五房的除服礼也完成了。槐香院到处是一片繁忙景象。

就在此时,秦妈妈被钟澄请到书房里,跟他在里面谈了大半个时辰。出来后,就安排西厢房的众人,开始打包收拾东西。

妙如却还留在趣园,没有回来。

冬日的暖阳,照在趣园东边听风水榭的栏杆上,旁边柳树光秃了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着。

这个闲适的午后,本该是跟谢氏学画的。此时她俩,却坐在水榭里的软榻上,相对无语。

“确定不跟你爹去京城了”看着坐在一边垂着头,心不在焉用脚尖往地上画圈的小姑娘,谢氏问道。

妙如抬起头来,尽是茫然无助的神情。想了一会儿,望着谢氏的眼睛,认真道:“妙儿觉得二伯母您说得对,现在跟过去就是添乱!不仅父亲照顾不到我,反而会因我的存在,影响父亲谋求新缺!就更加得不偿失了。安稳下来后,再等着他来接,或许会更好!”

“就不怕他扔下你,是为了把你过继给我”谢氏想逗逗她。

“缘分乃天定,若真觉得是累赘,那妙儿也无话好说。总不能被嫌弃了,就整天悲春伤秋,过得惨兮兮的吧!”挤出一丝笑容,妙如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虽然有些伤心,她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的魂魄。离了谁!还不能过日子了!

“若真有被爹爹嫌弃的那天,妙儿就跟师叔云游四方去!他准备到云南那儿采集珍稀药材了。”妙如补充道。

能自由真好!若物质条件允许,她最想要的生活,该就是那种,游历四方,寻芳探古,逍遥过一生的恣意和飞扬。

“你是姑娘家,跟着个僧人到处跑,像什么话!”谢氏打断她的遐想。

想到自由,让妙如想到前世的职业女性,只有经济独立和个人事业,才能让女性自由。

遂把话题转到谢氏身上:“二伯母,您有那么好的学问,何不开个女子书院,也总好过整天困守在趣园这方寸之地。”

“我乃孀居之人,怎好抛头露面!你二伯想来也是不希望我离开这里的。”谢氏一脸理所当然。

“也不需怎么抛头露面的,女学从看门的到授课的,当然都得是女子,不然谁敢来啊!以您的名气,不需要太操心生源的事。只要开了,铁定踏破门槛!说到二伯父,他肯定也希望您能快乐,当初他欣赏的地方,必定是您周身的才情。作为读书人,他应该也乐意传道、授业、解惑才对。再说了,教好一个女子,能让一家三代受益。多有功德的事啊!”

“这话说得有意思!如何三代受益了”她来了兴趣,追问道。

“出嫁从夫吧!贤达自信的主妇能规劝夫婿上进,这是一代;又能教好子女奋发,又是一代;子又生孙,有祖母这个能话事的,发扬良好的诗书传统,鼓励教化后辈子孙,第三代能差到哪里去”妙如细细阐述。

她的话,让谢氏陷入沉思。

从来没想过,除了趣园,她还能去哪里

除了整天在故园里缅怀丈夫,她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妙儿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如今她是钟谢氏,把丈夫的遗志发扬光大,岂不更好的怀念!

虽然女子书院没有先例,历史上那些奇女子,哪个是遵循前人的足迹走出来的

“你这小鬼头,小小年纪,上哪来的一些古怪的念头,搞得我像在跟同龄女子对话。”谢氏宛尔一笑,仿若昙花瞬间盛开。

望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光华,妙如有些失神。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有神韵的女子原来是不会老的,妙如心生羡慕。

傍晚时,回到槐香院,钟澄问起她屋里收拾的情况。

妙如告诉他,不打算跟着回京了,她想住进趣园,跟在伯母身边多呆一年,把基础打牢了,还有跟慧明师叔学医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废。

钟澄有些尴尬,其实是他请二堂嫂出面,挽留她留在祖宅的。没想到女儿如此明事理,稍稍一劝,就自愿留下了。

在获悉杨氏为了撇下她,不惜散布谣言中伤女儿。

还起了别样心思,找人说合,企图把她过继出去。钟澄心里的愤恨,就难以平息。

本来可以直接戳穿她的,但一想起以前每次发展到后来,都是不了了之了,杨氏却依然故我。这让他感到很无力。

这回他要迂回曲折,精心地布个局。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定要让她吃个哑巴亏,从此把注意力从妙儿身上挪开!

因此,他现在只能暂时把女儿丢下,先回京。

到时不仅女儿安全了,岳丈大人也无话可说!

若现在就冒失地带她上路,反而会惹来危险。

回到京城,一旦起了争执,有杨阁老护着妻子,自己也不好怎么惩罚她。有恃无恐后,妙儿的安全,就更得不到保证了。

女儿早慧,他是知道的!

本来担心,此次丢下她,会让那颗好不容易捂热的心,对他又疏远起来了。没想到堂嫂的规劝竟然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女儿对刚结识不久的长辈,比对他这位相伴六七年的亲生父亲还信任。

望着钟澄脸上僵硬的表情,妙如以为她的决定,伤了父亲的心,忙跑过去讨好道:“爹爹,想必这一年您会很忙,即便女儿跟在身边,也无暇顾及。反而要累得您在正事上分心。还不如等到了任上,一切都打点好了,再让女儿过去,岂不更好!”

几句简单贴心的话,把他纠结起来的心,抚慰得很熨帖。

钟澄唇边的苦笑,慢慢转成了欣慰的一笑。

心中不禁喟叹道,有女若此,夫复何求!

当得知妙如真要留下来,跟着谢氏读书时,杨氏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终于,终于摆脱那个拖油瓶了!她真想好好庆祝一番!

不过,一对上钟澄越发深沉晦涩的眸子,她立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敢太过得意忘形。

背后做的动作,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了!

更不能在此时触他霉头,激怒他,反而会坏了原本的计划,弄巧成拙。

杨氏装出一副苦恼样子,对继女劝道:“一个人呆在这里,谁来照顾你!你外祖父还在京城等着大家团圆呢!还有你妹妹妤如,要跟你一起做灯一起读书呢!”

妙如明知她不是出于真心,作为小辈被长辈这般“关心”,在礼节上,她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硬着头皮,跟杨氏虚以委蛇起来。

“谢谢母亲关心,妙儿身子弱,习惯了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怕到北方去,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二伯母说等我长大些,身体好转了,再到京城去看看,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她做出一副也很遗憾的样子。

杨氏一听这言,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还真是钟谢氏在中间起了关键作用!

看这情形,谋划的事,十有八九能成了!

现在虽还没办,等五房一家走后,再补办仪式更好!

省得被人说闲话,当着自己的面,说她容不下元配留下的女儿。为了把她这拖油瓶抛下,特意过继给三房的。

晚上,杨氏特意吩咐厨房,按每人的喜好,做了一顿大餐。

她难得这般贤惠,亲热地给每人碗里夹菜。

饭桌上,钟澄不动声色,一脸怪异地望着她;妙如平静若水,彬彬有礼地应付着;婵如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望着大家古怪的表情。

本来打算活跃气氛的,结果反倒冷了场,让杨氏讪讪然地收回了脸上尴尬的笑容。

第二日,也就是他们要启程的前个晚上。槐香院的正屋里,来了个神秘的访客,在杨氏的里屋坐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匆匆离开了。那个身影带着婢女走时,被刚从前院书房出来的琴韵正巧碰见。待那两人转身走后,叫来一个小丫头,她在耳边低声交待了一番,就回了自己住处。而那小丫头朝陌生人身影消失方向跟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前程

十一月中旬,在槐香院守孝达两年零一个月后,五房一家终于启程离开了。

不过,却有个人却没跟着离开,她就是钟澄的大女儿妙如。

带着两个老妈妈,四个大丫鬟和一个小丫鬟留了来。槐香院西厢房的原班人马,一起搬进了趣园东侧的偏院。

对她最终选择留下来,跟自己多呆一年,谢氏表现出了少有的欣喜和宽慰。

安置好她们的房间后,钟二奶奶就过来视察了。

见妙如捧着两个牌位,不知要放置在那里是好,谢氏转头吩咐孙妈妈,把隔壁的耳房收拾出来,还安排人放了些香烛进去。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趣园的梅花争相怒放。

闻到阵阵梅香,妙如恍惚起来,想起当初也是此时节,因为梅香的吸引,她第一次走进这座园子。一晃两年过去了,她跟这里的缘分还真是非浅。

也是从那天起,她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

因为启蒙,她跟爹爹亲近不少,也打破了父女间一直以来的坚冰。自祖母去世,在这世上,她又找到了个可以依靠的人。

随后,学画、上山认师、学医、结识族中姐妹、跑到趣园来玩,认识现在的老师谢氏,住进趣园来。跟着这位满腹才华的长辈,学习作为一名古代淑女必修的技艺。

学习还是次要的,主要让她看到过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当初祖母突然谢世带来的不安全感,随着她学的东西越多,慢慢在减少。

在家里,她的处境虽没多少改变。但在两年来结识的良师益友,让她摸清了该世道的基本生存法则。

当初的迷茫和厌世情绪,逐步在消退。

除夕那天,妙如跟着钟二奶奶,一起到思恩堂的西院,参加钟氏女眷们在那里的祭祖仪式。

一路走来,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一大一小。目光中先是惊诧,后来又转成了悟。

谢氏跟她小声嘀咕:“她们以为你被我收作女儿了!”

妙如尴尬地笑了笑,有些难为情,用别的事,岔开了话题。

这时走来一位年轻妇人,后面跟着一群媳妇和丫鬟,边走边谈笑风生。

来到谢氏跟前,行了一礼,叫了声:“二嫂!”转身又跟旁边的人说笑去了。

她衣饰华丽,举止浮夸,眉宇间尽是踌躇满志的得意。

这时旁边,又来了位看起来比谢氏大一轮的中年妇人,对谢氏颔了颔首,问道:“听说五房的杨氏,把她前任的女儿过继给你们三房了”

对她恭敬地施了一礼,谢氏嘴角含着笑,望了一眼身后的妙如。

“回七婶婶的话,没这回事儿,妙姐儿跟在我身边就是学些东西。九叔临走前托付的。”谢氏温声地对她解释。

“我说嘛!即便是他婆娘有那意思,澄哥儿决计也干不出此事!”钟七太太对一边的妯娌和侄媳们说道。

“二嫂,你不是已经……”旁边刚才那位年轻妇人,嘴角蠕动了一下,低声对谢氏说道。

“六弟妹,什么时候我说过,要她过继进来了我只说过帮九叔两口子照顾她的。”谢氏淡然一笑。

那妇人顿时脸色灰败下来,像只斗败的公鸡。

这年除夕夜,静思堂的气氛并不轻松。

刚回来,钟六奶奶就叫来她的心腹梅妈妈:“去!明天一大早,把马贤家的给找来,让她男人三天后往京城跑一趟!”

“明天是大年初一,奶奶有什么急事,非得赶在这几天不可吗”梅妈妈满腹狐疑地问道。

“搞砸了!原来二嫂并没过继那孩子的意思。咱们不能让五房的杨氏,知道了事情真相!要尽快地派人上京,找到她。在她得到准信之前,把杨阁老的推举信要到。不然我大哥又要等三年了。”六奶奶急得团团转,就怕事有变化的消息,飞快传到了杨氏耳朵里,让她赶不及。

“这可行吗万一最后事没成,大舅爷就算讨到好处,杨氏以为是我们蒙骗于她,以她的心性,会不会报复回来,对大舅爷的前程反而不利”

“不会的,你没听见她们嘱咐什么吗她害怕九叔知道私底下干的这事儿。咱们毕竟是九叔同族的兄嫂,她肯定不敢把此事给抖出来!再说她就是想报复,也得通杨阁老。一来一往,不清楚内幕的人,全都知道了,她该没那么傻!”六奶奶急切地解释道。

三天后,刚过完春节,淮安山阳县的大街小巷,到处还响着鞭炮声。钟家西侧的一个角门里,出来个全副武装,穿得像头熊的男人。只见他跨上高头大马,就往北边急驰而去。

而在他离开的前一天,西北角趣园的小铁门,在傍晚时分就被偷偷打开一条缝,闪出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丫鬟,往东大街的民乐坊找去了。

新年第二天,是女婿上岳家拜年的日子。

在京城杨大学士的府宅里,此时正在觥筹交错,好一幅热闹景象。

杨阁老家中,今天举办家宴,招待回娘家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们。

杨府此时在场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嫡出。大女儿十五年前,嫁给了荣福长公主的独子汪嗣弘,育有一子一女。大女婿在新帝登基那年,被卷入靖王谋逆案的堂兄一家连累,被身边的人下毒,最后一病不起。至今还躺在床上,已有七八年了。

二女儿就是钟澄之妻杨氏。小儿子杨俊贤今年才十四岁,正在国子监上学。

杨府的家宴,就只有两位女儿一位儿子,加上女婿,外孙,外孙女,人也不多,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酒过半酣,菜过五味。汪峭旭才发现,桌上好像少了个人,忙问二表妹妤如,“妤儿,你姐姐呢”

妤如也是一脸茫茫然,把头转向她爹娘那边,问道:“大姐怎么还没来呢”

见女儿问起,杨氏神色有些慌乱,嗫嚅道:“你姐姐身体不太好,留在老家养病。这次没跟过来!”边说还边斜瞟了钟澄一眼。

钟澄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她这才放下心来。

想起上次路过淮安在钟宅落脚,饭桌上那个极力想隐藏自己的小姑娘,汪峭旭隐约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直到元宵的烟花,给年节划上圆满的收尾,吏部才开始重新正式运作。

钟澄丁忧前是在正六品府通判的任上,通过吏部同年的关系,想谋个同等级别的外放职缺。

谁知那同僚却告诉他,杨阁老跟他们上司打过招呼,要留他在京任职。

钟澄有些愕然,到底是啥意思,岳父想留他在京吗

给自己女儿撑腰当初不也是他说的,要在外历练几年,好积累政绩年资。

回到杨府,钟澄直奔书房找到杨阁老。

“贤婿是为谋缺一事而来的”杨景基好整以暇,早已等在那里。

“岳父大人,您不是希望我外任谋政绩吗”钟澄也不否认,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心中疑问。

杨景基打了个哈哈,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反问道:“你不想留在京里当天子近臣吗”

“小婿当年放弃进翰林院,就失去再当天子近臣的机会。”钟澄跟着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地答道。

“贤婿可是在埋怨老夫”停下脚步,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不敢!前几年在彭泽和杭州两地方,小婿接触了底层的民生,掌管过具体的地方政务,这些经验,关在翰林院里,想来也没了用武之地,还是继续外放的好!”

“如此想你就错了!在翰林院即使是做到掌院学士,不出去历练,一辈子也只能呆在老地方,担当上头的文书工作。你的外放经历,只是提前了而已。”他迈到东侧墙角边,指着那里挂的一幅山水画,说道,“贤婿你看,这江山如画,不出去走一走,哪里知道下面百姓,是怎样在过日子,下面衙门的运作,底下官员之间的牵扯,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钟澄正低着头,若有所思状,他接着说:“若老夫说,有办法让你再回到翰林院,从侍讲侍学做起,你可愿意”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钟澄犹豫了半天,向他揖了一礼,回道:“但凭泰山大人安排!”

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杨景基补充道:“其实老夫也有私心。我年纪大了,膝下就剩这几个孩子,希望他们都能在身边。俊儿年纪还小,一直跟在老夫身边教导,几年来,也沉稳了几分。老夫最担心的,就是雅儿,她从小被我和她娘亲宠惯坏了。性子急躁,行事莽撞,她该没少让你们娘俩受累吧!”

说着,停下来望了一眼女婿的神情,见他脸上略有戚戚之色,继续道:“以前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贤婿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她再计较了!今后老夫决不会纵着她了!”

钟澄不置可否,过了半晌,才对老丈人沉吟道:“不是小婿要跟她计较!您是知道的,她嫁过来时,我就已有一女,身子骨还很弱。怕她做人继母为难,一直养在我母亲屋里。前年年底,回老家守孝时,她不知上哪儿听到些闲言碎语,回来后就跟我闹。这两年她没少动心思,想把妙儿弄走!”

“老夫在这里替她赔个不是!我会当面劝劝她的!”杨景基面带愧色,又接着问道,“那小人儿呢老夫听旭儿和妤儿说,她乖巧又聪明。怎么没跟过来”

钟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想要作答,又不忍住没说出口来。

杨阁老是什么人!一辈子跟各类官员打交道,察言观色的本事已臻化境,心下即已明白其中的原由,却装着什么都不知,岔开了话题。

第二十八章 训女

晚上,杨景基在训诫女儿时,就不是那般轻描淡写了。

早在钟母去世那年,从回杨家送年礼的陪房那里,他就听到过风声。说她婆婆之所以在一年内,病得卧床不起,直至撒手人寰,跟女儿有莫大干系。

杨氏一进门,就被她老爹训斥了一顿,当即就哭诉起相公的不是来:“爹爹,他竟敢打我!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哦!他真动手了”杨景基有些意外,没料到一个文弱书生,竟有这胆子,敢对他女儿动手。对她的维护之心旋即上升,对钟澄生出些怒气来。

他的脸沉了下来,朝女儿上下打量一番,急切地问道:“他打的是哪儿,可有受过伤”

扭捏地躲闪半天,杨氏指着脸颊答道:“他打了我一巴掌!”

见女儿也没吃大亏,脸上就缓了缓,他还是厉声逼问起原因:“他是为何打的你”

“知道他有过发妻后,逼我向林氏的牌位行妾礼。”提及此事,想到那巴掌的委屈,又重新激起她的怒气,“本来就是!那林氏到临死前,都没进过祖宅大门,更没经过庙见,本来就不该算是钟家妇!说她是外室,和私奔没两样,怎么了不是事实吗凭什么她是大,我是小,她是尊,我是卑!”

“糊涂!”一听此话,杨景基明白,那巴掌还是轻的。

下午时,看女婿那神情,分明是怨气未消的样子。

想远离京城,怕是不想依附他,还有担心离得太近,自己为女儿撑腰,到时关系难处吧!

“以后你还要吃亏在这张嘴上的!”警告女儿,杨景基厉声喝斥道,“不说她吃糠咽菜,和你婆婆一起供女婿读书中进士,后来又是替他生子时走的。就以发妻的身份,也不能由你这后来的置喙。当年被本家拒之门外,流离失所,让他和你婆婆早年吃尽苦头。这都是他心中的刺,你还火上浇油去撩拨他!”

“爹爹,对他中榜前的事,您怎么知道得此般清楚”杨氏满脸狐惑地望着他。

咳了一声,他神色有些不大自在,摸了摸眉毛,才正色答她:“当然清楚了,爹爹会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吗肯定会事先多番考察人品,摸清身世经历的。”

望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掩饰,杨氏心中的疑虑,不仅没打消,反而更盛了。不过也没继续纠缠不放,而是埋怨道:“您在信中又不说清楚!我上哪知晓她对相公付出过那么多……”

等等……

她突然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好像钟澄跟她说起过早年的事,也提过林氏嫁进来时的情景。当时她沉浸在悲伤和不甘中,拔出不来,是以没听进去。

望着她脸上闪烁不定的表情,杨景基长叹了一声。

“为父叫你善待他发妻生的女儿,你又是如何做的听说,你几次三番动心思,想把她给弄出去”

她的脸“噌”地就红了,喃喃道:“他都知道了”

望着女儿无可救药的样子,他摇了摇头,独自就走了出去。

禧荣堂的暖阁里,把妤儿送回她爹娘住的溶月院后,杨老夫人正打算就寝,破天荒地听到丫鬟惊呼一声:“老爷来了!”

只见那老头子黑着个脸,低着头就朝卧室里踱了进来。

杨老夫人崔氏赶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欣喜问他:“老爷,今晚怎么想起过来了,是要在这里安置吗”

听他嗯了声,崔氏忙叫来丫鬟婆子进来,伺候他洗漱。

躺在床上后,长叹一声,杨景基就不再言语了。

自己一年叹气的次数,好像都没今天的多。

“儿女果真是还不完的债呀!”她正打算问缘由,老头子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怎么了是俊儿还是雅儿”崔氏担忧地问道。

“还不是你教的好女儿!她这坏脾气,啥时候能改呀先前说的那门亲事,还不是因她的冒失,最后亲是退了,却被搞得灰头土脸的,反而自己吃了亏。帮她又找了个品行不错,前程看好的女婿,人家母子还欠着老夫的恩情。好不容易嫁过去了,又因名份和子女的问题,搞得夫妻失和!”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朝妻子抱怨道,“雅儿她怎么就不懂得惜福呢!”

崔氏不乐意了,反驳道:“怎么是我的问题,明知道雅儿受不得委屈,还让她嫁给人家当填房!递婚书时我就说了,以后她要知道了,肯定会闹将起来。”

“你就不能劝着点,猜她对女婿前头妻子,都说了些什么林氏就一过世的人,跟她还有啥可争的!竟说人家没经庙见,算不得正经发妻,相当于外室,跟私奔差不多。这哪像是我们杨府出来的,一点大家闺秀的分寸都没有!我现在都没脸面再见女婿了,怕被人戳脊梁骨,背后说教出来的女儿,没有口德!”

听了他的话,崔氏也沉默起来。

半晌,才有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她这不是着急嘛!三孩子中,有两个不是她生的。又没个子嗣让她挺起腰杆来!就剩下个空名头还能争一争了。”

“那更要把女婿哄好!成亲七年,还没得嫡子。他现在回京任职了,到时,让亲戚朋友间怎么传她雅儿当年善妒的名声是传出去了的!恐怕这一两年,老夫也挡不住钟澄纳妾了。”

“我这两闺女,命怎么都这般苦!大的,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小的,至今都无子傍身,地位不牢!”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和哽咽。

“你们女人,出了事情只会哭哭啼啼,这能解决问题吗是赶紧劝劝她,在女婿面前伏低些好!尽快怀上,不要太计较那些虚名了!”杨景基提醒老妻。

第二天,杨老夫人叫来崔妈妈,后者是她特意派到女儿身边的伺候的。听她讲完小两口现状,又叫来女儿,对她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加面授机宜。

此时在淮安钟宅的趣园内,妙如跟谢氏正在讨论着诗画会的事。

自从上回谢氏受她的启发,正考虑着是否要办女学。

恰好,钟宅有几房奶奶,想借着趣园,在三月三举办春宴,邀请几家官宦和世家的太太小 姐前来赏春,帮自家女儿相相婆家。

妙如建议,干脆在春宴上搞次诗画会,先试试那帮女眷的反应,谢氏当即表示支持。

这几天她们俩就在筹备此事,想着既要办出新意,又要让来客对新式闺学,产生浓厚的兴趣。

回到东偏院的住处,秦妈妈递给妙如一封信。拆开来后,才发现是京中父亲的来信。

里面提到,他进翰林院任侍讲了,在京城置办了一处宅子,给她留了东边小院的位置。等半年后,再派人来接她进京,让她现在安心地跟二伯母好好读书,注意身体云云。

送信过来的,是秦妈妈之子。她的儿子和儿媳,原本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进京了。单留了她跟着妙如呆了下来。

因她的缘故,让人家骨肉分离,妙如心里觉得有些内疚,借此机会重重赏了她儿子。

信中父亲的意思,秦妈妈的儿子,这次就跟回她们这群妇孺身边,贴身保护女儿,到时也好护送她们前往京城。

秦妈妈还悄悄告诉妙如,临走前,她那在三姑娘房里当管事的儿媳,带来一些消息:回杨家时,杨阁老夫妇没少数落女儿。杨氏一番做小伏低后,小两口又和好了。

说到这里,秦妈妈提醒道:“姑娘过两月,还是托人给老爷捎个回信,省得他真忘记您了。留在祖宅日子久了,顺势把您过继出去,那就糟了!”

妙如笑而不语,心想,若他亲手斩掉父女情分也好,正好解脱!跟着谢氏把女子书院办起来,在古代也谋份职业女性的差事。

想来在杨氏手下讨生活,还不如自由自在一个人的好。不过,此次回京,在亲人的劝解下,希望她会有所改变。

其实,杨氏的情形,就类似于现代,某些刚毕了业就离开父母,到异地打拼的新新人类一样。身份是改变了,学生心态还没变过来。参加工作的头几年里,总有一段时候的心理调适期。

嫁人后,当自己还是娘家中那个受宠的小女儿。又没有背景相当的长辈在旁提点劝阻。结果在新环境中,把人际关系搞得一团糟。加上年纪轻,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够本钱,该得到最好的地位和待遇,受一点委屈就激烈反弹。最后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个心理调适过程,只有自己去领悟了,走出来才会有另一片晴空,旁人最多只会起到催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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